龙易没有回头,柳絮看不见他的面容,却知道那张俊脸上一定挂着疏懒的神情,他在乎什么呢?柳絮在后排酸意直冒,他视而不见;左秋语在路边吐得脸色苍白,他也没有下车问一声的意思。
倒是柳絮看不过去,下车递了两张纸给左秋语,她连说谢谢的力气都没有。歇了一会儿,龙易喊她:“上车,回去了。”
左秋语才挪着小步上车。
又是一路飞奔,车子开进家中庭院才停下,左秋语腿脚虚浮,怔怔地坐在车上没反应,龙易难得绅士一回,替她打来车门:“到了。”
“过来了。”薛彤听到汽车引擎声,跑出来迎接,和她一起出门的还有左秋语的母亲路玲,看女儿面色如纸从车中出来,忙问怎么了,左秋语什么都没说,只摇了摇头。路玲嘴角一沉:“叫你不要坐龙易的车,怎么又忘了?”嘴上虽如是说,却心疼把女儿扶进屋。
左秋语委屈道:“他让我上车。”声音低低的,生怕被龙易听见。
薛彤走在后面,数落龙易:“你怎么又把她弄成这个样子?我是叫小语来吃饭。”这下好了,估计左秋语胃口全无。
龙易两手一摊,十分无辜:“我什么都没做。”
柳絮已回到房间,站在阳台上张望,从这里看去,对面便是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别墅群,龙易有次跟她说起,他家便在那边。具体哪一栋,他未言明,也许在绿树掩映中,望不见楼角。那里的别墅多是一二十年前修建,当时,这一边不算繁华,如今周围高楼林立,反倒成了市中心,又兼着湖光山景,成了闹市中的天堂,本地的富人多住在附近。
夜色阑珊,柳絮只看见对面山上灯光如海,映得各式别墅精致如琼楼玉宇。却不知龙易身在何处。七月的天气溽热烦闷,又加上心底不爽利,只觉得全身焦躁。
若说嫁娶,厮守一生,她从未想过那般长远。她最初遇上他,而后在分开的三年里,柳絮所求不过是再见他,在最美的年华以最美的姿态,他成了烫在心里的烙印,朝思暮念,不遇见就成了此生遗憾。
等她再见到他,所求又成了得到了他。得不到,就像酒鬼临死前差了一勺酒,难以闭目。
如今,总算称心如愿。但人总有私心,她想更长久地得到他,见到别人对他打主意,恨不得像拔出田里的稗子一样,一把拔了去,丢得远远的。
左秋语成了扎在柳絮肉中的一颗细刺,拔不出,除不掉,只能任它在肉中隐隐作痛。其实左秋语脾气不错,温柔有礼,娴静淡雅,公司员工对她多有好评。
可柳絮讨厌她。
周末晚上有某个大品牌的时尚服装秀,秀场邀请了不少国际知名模特,但此次盛会不对外售门票,而是对圈内人发出邀请,九和有不少艺人参加,艺人们进场时有走红毯的环节,记者蜂拥而至,镁光灯闪烁不停,是一个不错的露脸机会。
柳絮有幸拿到邀请卡,但她人不红,记者对她关注不多,从红地毯上走过也是路人一枚。临到现场才知道,龙易也会参加——九和是协办方之一。位置安排自然是龙易坐第一排的主座,而坐他旁边的,正是左秋语。
左秋语目前发展势头不错,但她入行时间短,在演艺界也没什么地位,却大咧咧地霸占了第一排的位置,十分明显,龙易在为她争取镜头。
而柳絮,在第四排的边角位置。
心头酸意如地底急速运行的灼流,烫得五脏六腑刺痛如焚。她可以不说她爱他,却学不会大度,学不会视而不见。大概她的怨念太明显,龙易回头望了她一眼,而后,起身离开位置。柳絮有自觉,赶紧跟上,果然在通往贵宾休息室的走廊遇见他。
他倚在墙壁,玩世不恭地笑:“之前觉得耳朵一阵发热,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柳絮心头早把他连皮带肉骂了一遍,嘴上却不承认:“我没骂你,是你心虚而已。”
龙易笑一声:“找个镜子看看,你心里想什么,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既然知道她介怀左秋语,他却毫不避讳,就像用针挑着那颗肉中刺,挑了半天,没把它弄出来,反而越陷越深。柳絮偏过脸,似乎不愿见他:“为什么你又要带左秋语?”
他的答案在柳絮的意料之中:“我收了好处,并答应她爸爸要为她铺好路。”
柳絮不自禁咬唇,娇嫩的唇瓣被她咬出深深的印迹:“你也说了,会捧红我。”她希望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她,无关乎镜头多少,而是,那是距离他最近的地方。
“可你没有她那样的父亲。”龙易无波无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