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是走武将的路,周平就禁不住想起那位在脸上戴着铜面具出战的狄武襄公,这位从行伍出身的武臣可谓是北宋中后期的第一名将,最后居然破例做到一般由文臣担任的枢密使,结果惹来士大夫集团的围攻,当时名臣文彦博要求宋仁宗解除狄青枢密使的官职,宋仁宗说狄青是忠臣,文彦博回答“太祖岂非周世宗忠臣?”结果狄青很快无过被解职,回到陈州老家里朝廷还每半个月就派使臣过来探望,搞得狄青整天忧心忡忡,没半年时间就郁郁而终,时年仅仅49岁。凭心而论,周平觉得自己论个人操守怎么样也不可能比得过这位狄武襄公了,徽宗皇帝肯定也比不上他祖宗那么对臣子仁厚,以狄青的忠心和宋仁宗的信重,也架不住士大夫集团的诽谤,更何况自己呢?如果自己真的能改变历史,收回燕云十六州,解除金人的威胁,功劳之大肯定是本朝第一,到了那个时候功高不赏,文人集团围攻下,就算自己浑身是嘴也解说不清了,最好的下场也是回老家去当富家翁了。
还有一条出路虽然看起来凶险,但前途却光明的多。虽然以北宋官制相互制约之严密,想要在体制内走夺权的路线难于上青天。但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用不了多少时间,金兵就会毁盟南下,将自己身上的桎梏砸的粉碎,到了那个时候兵强马壮者即为天子,自己乘势而起。完全可以成就一番伟业。而自己一直以来都在下意识的为这条路做着准备。想到这里,周平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穿越者还真是天生的乱臣贼子的呀!”
正当此时,周平突然感觉到船身一阵晃动,他正疑惑发生了什么事。罗舍儿从外面走了进来:“郎君,到余桥驿了,上岸吃饭吧!”
周平点了点头,走出舱外,只见天色已经擦黑,船队的四十多条大小船只已经靠岸,士兵和水手们正蹲在船边打水洗米洗菜,准备晚饭。一股股炊烟从船上和岸上升起,搭配起岸边的数棵枯槐来,倒是颇有几分水墨画的意境。
“监押!”薛良武站在踏板旁。笑道:“老朱弄到了几尾活鱼。整治了上好的鱼脍。让咱们先下酒。四口羊已经宰好了,肉已经下锅,熟了就上来!”
“嗯!”周平点了点头。本来这余桥驿在运河上也是个大驿站,太平时节每天在这儿歇息的旅人便有百余人,光是靠这个营生的便有七八家店铺,俨然是个小集市。可方腊之乱时,摩尼教徒杀过去,官军杀过来,几番兵火下来,留下来的只剩下院子里的那间被烟火熏黑的堂屋,还有院子角落里正在忙着把羊血灌进羊肠的那个瘦骨伶仃老驿卒了。
不待周平仔细打量院子里的情况,十几个军官从堂屋里涌了出来。或者躬身、或者叉手向周平行礼,每个人脸上都堆满了笑容。
“末将参见监押!”矜持点的是杨再兴。
“鱼脍都整治好了,就等着监押了!”正一边说话一边搓着手有些局促不安的是朱磊。
“想不到老朱还有这么好的手艺,今天一定要好好喝一顿!”嗓门最大的是薛良武。不过所有人笑容和目光的焦点都是周平,无论是资格最老的薛良武,桀骜不驯的李成,还是有些矜持的杨五,他们心里都清楚,是谁给了他们眼前的一切。这种被人簇拥的感觉,让周平颇有些熏熏然。
众人按照官职高低坐下,朱磊陪笑道:“监押,这余桥驿的鲈鱼特别肥美,尤其是做成鱼脍,在整个浙西都是有名的,小人方才拖了您的福气,钓到几条便整治了下,还请您尝尝!”
周平点了点头,伸出筷子向当中盘碟中雪白的鱼脍伸去。所谓鱼脍就是今天日本料理里的生鱼片,中国人早在周朝就有了将鱼肉切成薄片,然后蘸酱而食的习惯,后来传到日本去,反倒成了日本的一种特色。在北宋时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市井小民都讲鱼脍当成一种美食。周平夹了一片,沾了沾酱料放入口中,嚼了两口果然是甘甜肥美,不禁点了点头,笑道:“朱家兄弟果然切得一手好鱼脍,来,大伙都来尝尝!”
众人见周平说好,赶忙一边吃一边赞叹,倒将朱磊喜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正当此时,外间传来一阵小曲声,曲调凄凉,与屋内欢喜的气氛颇为冲突。周平侧耳细听,却听不真切,不由得眉头微皱。
孔彦舟侧眼看到周平眉头微皱,一把抓起佩刀跳将起来:“这厮唱的什么鸟曲,与死了人一般,误了我等吃酒的兴致!监押且稍待,看我去处置嚎丧的鸟人!”
“且慢!”周平低喝道:“孔都头,你将唱曲那人带进来,莫要为难他,我有话要问他?”
“喏!”孔彦舟闻言一愣,不过还是躬身领命,片刻之后他带回了一个老汉和一个七八岁的女童,身后跟着那个老驿卒,那老汉穿着一件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的长衫,吵了一双手,女童穿了一件花袄,两人满是孤寒之态,正颤颤巍巍的看着自己,目光中全是祈求哀怜之色,尤其是那女童,更是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鸟。周平见了心中不由得一软,对孔彦舟道:“孔都头,你去外面弄两碗羊汤来,给这两位喝了热乎热乎!”
孔彦舟听了一愣,赶忙出去拿汤,那老儿赶忙跪下谢恩,周平笑道:“老人家免礼,你是何方人氏?怎么会在这儿”
那老儿唱了个肥喏,道:“小老儿本是杭州钱塘县人氏,家中本有几分薄产,可犯了花石纲,倾家荡产,只得与儿子孙女到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