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时候与辽国和谈成功,那么在之前建立了巨大功勋和威望的完颜阿骨打毫无疑问就可以成为金国的皇帝,而血缘最远却又掌握着巨大权力的自己很有可能会因为成为阿骨打继承人的潜在危险而成为第一个被清理排斥的对象;但如果与宋国结盟,那对辽的战争就要持续下去,为了更大面积的土地上进行战争,阿骨打就必须采用分别任命方面统帅的办法。这样一来当时的女真人刚刚从原始部落制度转变到奴隶制国家,皇权还不稳固,皇帝只不过是诸多勃极烈中最强的一个而并非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半人半神,已经表现出出色军事才能的粘罕就有非常大的希望在征服辽国的战争中积累足够的战功和势力,压倒甚至取代阿骨打的继承人,成为金帝国的下一任继承者。
这也是为什么粘罕今天带着至善这个宋使出来打猎的真正原因,他希望通过这次打猎来考察这个僧人的真正性格,因为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他需要一个真正的勇士来破坏辽金的和议,考察的结果让粘罕非常满意,至于那个忽比斯,不过是个意外之喜罢了。
吃完晚饭后,粘罕便和至善一同返回会宁府,那里是金国现在的政治中心,在没有出征打仗的日子里,完颜阿骨打和大部分金人的高层都住在这里。由于现在还在初春,要等到春耕结束之后才会出兵,金国的高层和他们的亲兵都还留在会宁府,这座简陋的城镇显得格外的热闹。
至善到了驿馆门口,正准备下马,一旁的粘罕伸手拉住他的缰绳,笑道:“大和尚且慢,待会还有件事情须得你帮忙。”
“我?”至善本以为对方这是在开玩笑,但很快他就发现粘罕脸上的笑容消失,显然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其实也是在帮你自己,大和尚你记得刚才说过的话吗?只要大宋与金是盟邦,你就会帮助我。现在辽国也派了使者来,要与我们女真人议和,你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吧?”
粘罕的声音并不大,但听在至善耳朵里便如同当头打下来一个雷来,他本能的怀疑粘罕所说的话的真伪。但他立刻听到粘罕用低沉的声音继续道:“你不用怀疑这是假的,我没有骗你的必要,很快你就可以看到辽国的使节了,在这件事情上,我和你是一致的,我也反对与辽国议和。”
“为什么?”
“很简单,如果战争持续下去,我和我的军队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奴隶、财富、土地,战士和部民们也会聚集在我身边,可如果不打了,”说到这里,粘罕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双手一摊:“那就一切都完了!”
至善低下了头,几分钟后,他重新抬起头来,低声道:“好的,我帮你!”
与辽与宋不同,金国的皇帝完颜阿骨打并没有在自己的住处上花费太多的的力气,不过是十余间木屋。所以当粘罕带着至善走进院子的时候,至善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金国的中枢之地。
“大和尚,你在这里稍待一会,待会会有人引领你进去。”粘罕向至善低声吩咐了一声,便朝内走去。片刻之后,至善便看到四五个穿着华贵服饰的使臣进来了,应该就是粘罕方才口中的辽国使臣。因为是刚刚出外打猎的缘故,至善身上也穿着皮袍子,粗粗看上去和寻常的女真人并没有什么差异,那几个辽国使臣没有注意到他就进去了。
“想不到这海上之盟的关键竟在某家手上了!”至善猛地攥紧了自己的双拳,只觉得掌心全是汗,又湿又热。
“东怀国皇帝陛下,这些便是大辽圣人与您的国书、玉册、金印、法器等物,您先前所求的‘大圣大明皇帝’之号由于与敝国太祖名号相冲突,还请改作‘东怀国至胜至明皇帝’,还请陛下收讫!”辽静江军节度使萧习尼烈恭谨的向上座的完颜阿骨打行礼,指着身后的十几个装饰华丽的木箱说道。
“嗯!”完颜阿骨打矜持的点了点头,但是不难看出他眼里的兴奋,从一个东北不知名的小部落头领起家,击败统御北方数百年的大国,迫使对方向自己称兄求和,这种巨大的成就感让像他这样的英雄也不竟有些熏熏然。
“那和议之事——?”萧习尼烈赶忙问道。
“你们先退下吧!我与诸位勃极烈商议之后再与你答复!”
“是!”萧习尼烈赶忙躬身行礼,带着使团的成员退下了。堂上的金国君臣们围在火塘边席地而坐,开始商议了起来,很快众人就形成了两派,大体上来说,年龄较大的吴乞买(即后来的金太宗)、辞不失等人主张与辽国议和;而较为年轻的粘罕、斡鲁补(即完颜宗望)以及粘罕之父撒改则反对与辽国议和,主张继续进行战争,一直到消灭辽国为止,而完颜阿骨打自己则没有表态,只是捻着颔下的胡须,静静的听着众人的争论。
“若是依某家的意思,应当议和!”吴乞买从火塘边缘抓了一把灰,洒在地板上,一边在上面写画,一边陈述起自己的意见起来:“假如说辽人是一头熊的话,我们金人只是一头狼,狼就算能咬伤熊十次,也禁不住被熊掌击中一下。我们当年起兵不过是因为辽人暴虐,眼下辽国已经割让我们辽东、长春两道,每年还给予岁币二十五万银绢,我等的子孙怎么也受用不尽了,又何必继续打下去?俗话说‘一鸟在手胜过十鸟在林’,行事还是稳妥些好!”
“你这就差了!”斡鲁补拂去吴乞买在灰上写画下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