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斯莫尔尼宫旁边的一个肖厂宿舍,黄炜等赴俄民工正惶恐不安的聚集在一起,围着火炉悄声说着。
现在世道太乱了,每天街上都有人演讲,或者抗议示威,更有人被警察甚至军队抓走。今天早上开始,更是彻底乱了,街上到处都是乌拉乌拉的声音。
工厂早已停工,但是黄炜等人却无法离开了,无法保证生命安全呀。眼看就要断炊了,几个自称布尔什维克的人接管了工厂,还找了一个姓王的翻译,整天给恢复了半饥半饱生活的中国民工宣讲什么苏维埃。
外面的大门哗的一声被打开了,呼啸的寒风一下子冲了进来,里面衣衫单薄的华工们马上浑身一个哆嗦。马上,点头哈腰的王翻译首先蹿了进来,随后是那几个俄国人。所有华工赶紧停止说话,有些惊惧地看着这些布尔什维克。黄炜悄悄将自己的身影缩了一下,尽可能避开王翻译的视线。
为首的俄国人叫米夫,黄炜倒是记住了,可惜是记住了他的蛮不讲理和凶残。
王翻译更是典型的哈巴狗,对着同胞是恶意诬陷,肆意辱骂栽赃,对着俄国人则是卑躬屈膝,恨不得去添他们的脚趾头。这一批华工里面有四个略通文字的人,其中三个先后被王翻译以莫名其妙的理由给陷害了,直接就被米夫当做沙皇走狗给处决了,剩下一个就是黄炜了。
天可怜之,沙皇是什么东西,这些华工还是三个小头领被处决后才知道的呀。
所幸黄炜平时看上去就比较木讷,从来不多话,不像其他三个那样好出风头,也没有成为小头领,被王翻译盯了几回就无趣的放弃了,总算是幸免于难。
只是黄炜就更小心了,谁会想到当年读了两三年私塾都会惹出这么大祸患。
米夫趾高气扬地站在一个木箱子上,大声说着什么,王翻译站在下面一句一句地翻译。但是看着王翻译说话的结结巴巴,以及满头的大汗,黄炜估计连一半都没有翻译出来吧。显然米夫并不在乎有没有翻译,因为他只要求华工跟着他会叫乌拉就成。
又是几个俄国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大胡子很是显目,眼神犀利,扫了一眼站成一团的华工,黄炜甚至感觉一阵恐怖。
大胡子很快就走了,估计是来送东西的。
米夫等大胡子走后,打开了后来的俄国人带来的长木箱子。黄炜眼神一阵恍惚,竟然是步枪,难道又要处决谁吗?
米夫抓起步枪,又从兜里抓出几颗子弹上了膛。华工们马上一阵骚动,都往后退去。另外几个俄国人也装备了步枪,赶紧走到华工后面,一阵拳打脚踢。
王翻译马上再重复说了几句,这回黄炜听清楚了,是命令华工们等下跟着米夫向前冲,只要米夫带头冲向哪里,华工就必须冲向哪里,谁不去的,就当做沙皇走狗处决。
刚说完,只听远处传来几声嘭嘭嘭的巨响。
米夫大喜过望,拎着步枪就高喊一声,乌拉,然后率先向门外冲去。华工们有些懵了,但是很快几枪托砸了下来,于是所有人都乌拉乌拉的跟着米夫向前冲去了。
才一下子,无数的乌拉声响彻了整个圣彼得堡,街上到处都是狂热的人群,有士兵,有工人,有教师,有学生,还有黄炜等一群华工。
黄炜跟在人群之中,也是声嘶力竭地喊着乌拉,只是很奇怪,没有听到真正的爆炸声。
就这么傻乎乎地跑了大半个晚上,米夫带着他们不知道溜达了多少街道,随后又将他们带回了工厂。只是半途中,不是苦力出身的王翻译明显体力不支,踉跄摔倒,黄炜犹豫了一下,忽然鬼使神差地跑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王翻译有些惊奇地看着扶起他的黄炜,随后就干脆让黄炜扯着他跑了。回到厂里,仍然累得够呛的王翻译,上气不接下气的对黄炜说,“兄弟,我看好你,跟着我有面包吃。”
第二天,黄炜等人又被米夫带着去了什么斯卡广场。王翻译特地将黄炜叫到了他的身边。广场上是一个小秃头在大声发表着演讲。
王翻译低声给华工翻译着,这回米夫递给了王翻译几张印着很多文字的纸张,所以翻译得流畅多了。
站得最近的黄炜也总算听了了大概。
俄国人又政变了。黄炜记得清清楚楚,前几个月刚政变了一回,推翻了那个倒霉的沙皇,这也是米夫说的。现在又政变了,应该是米夫所在的什么布尔什维克控制了政权,昨天的响声据说是一艘铁甲舰上发射的炮火,作为总攻的号角。只是黄炜跟着米夫跑了很多街道,真的没有发现被炮击的地方。
按照王翻译的说法,黄炜等人现在是革命战士了,已经光荣成为苏俄布尔什维克领导下的中国团一员了。
黄炜没有做声,心中却大概明白了,原本只是打工,现在却变成炮灰了。
俄国十月革命爆发了。
不同于黄炜的经历,同样还有一批在基辅的华工,也被迫加入了另外的阵营,也就是日后的白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