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淤泥下方,一张马脸在田小勇拨开淤泥的片刻露了出来。
那是一匹小马的脸。
虽然它已经全部陷入了淤泥之中,但是还没气绝,大大的眼睛透过泥水看了田小勇一眼,它似乎也想叫出点什么,却很快就被淤泥再次覆盖住,只冒出了几个气泡。
这匹小马是刚刚那匹被吃掉的白马的孩子。
那白马被吃掉的时候,这匹小马驮着主人一直飞奔,逃了出来——很难说那白马是不是故意被吃,好给自己的孩子和主人争取时间的。
但很明显,白马只成功了一半,虽然主人和小马逃出了狼爪,可小马却终于还是陷入沼泽之中,救不出来了。
田小勇叹了口气,对李茂轻轻说:“二排长,这里淹死了一匹小马。”
李茂看着田小勇的脸点了点头,他刚刚就在疑惑树上的忻娘怎么会跑出来这么远,如果不是骑马或者坐车,那是不可能的,现在事情得到了解答了。
他安慰田小勇说:“人活着就是万幸了,来,把忻娘救下来,咱们得走了。”
田小勇嗯了一声,离开了那处淹没小马的沼泽,来到了那不算高的树底下。
一个牧民打扮的忻娘十岁左右的样子,她紧紧地抓住树枝藏在树冠里,眼里噙满泪水,身上牧人的袍子前襟略有敞开,而在她身上没有了腰带。
田小勇知道他捡到的腰带就是这个忻娘的了。
“别怕!小妹妹!我们不是坏人!别怕!”李茂轻声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
那忻娘一边哭一边胡乱地比划着什么,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原来这个忻娘是残疾人,她不能讲话,难怪他们在沼泽岸边喊这忻娘的时候她没有回应。
两个人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把忻娘从树上弄下来,这忻娘说什么也不肯从上面下来,还是田小勇爬上去抱的。
眼见天se将晚,i头西落,必须得往回走了。
于是田小勇背着忻娘,李茂拿着铁坨子在前面探路,一前一后的往吉普车走来。
那三个班长也松了口气,好歹人是救到了,没白跑一趟。
方刚远远地对田小勇喊:“田小勇!有你的啊!耳朵比狗都灵!这么远都能听到动静!”余下的两个班长哈哈大笑了起来。
田小勇的心思却没在他们的玩笑上,因为后背的忻娘一个劲儿的发抖,他必须不断轻声安慰忻娘才行。
接着,田小勇忽然发现这忻娘发抖得格外厉害了起来,她紧紧搂住田小勇的脖子,而这时候从小女孩敞开的衣襟里,一大朵花掉了出来,落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那是一朵很大的断头花。
田小勇一看不禁心中高兴,他转头对忻娘轻声道:“小妹妹!这花这么漂亮送哥哥好不好?”
背后的忻娘没有任何反应,田小勇转头去看的时候,发现忻娘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小脸蛋上血se全无。
田小勇顺着忻娘的目光往前看去。
落i的余晖中,一个影子站在沼泽岸边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包上,那影子被落i拉得好长,几乎就要与吉普车交叠在一起了。
那是一只狼。
除了田小勇和忻娘之外,并没人看到它。
田小勇心头一紧,正要出声,那狼却比田小勇更早的发出了声音。
“嗷……”一声狼嚎响起,在这旷远无际的沼泽上就好像有人吹皱了一池碧水那样,扩散开来。
李茂和三个班长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那山包上的生灵,目光中充满了惊恐。
风变向了。
起初的风是从沼泽吹向吉普车的,却在这个i落时分,风从吉普车的方向往沼泽吹来。
田小勇他们从上风口变成了下风口。
于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和犬科动物特有的sao臭味儿顺着风吹了过来,吹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吹进了每个人的心脏。
在吉普车之后那无尽的草丛之下,一双双耳朵竖了起来,它们好像幽灵一样,不知何时早已堵住了吉普车的来路。
李茂高叫一声:“快上车!”说完也不再去管前面是不是沼泽,顺着来时的脚痈个箭步窜到了吉普车一边。
而此时的田小勇却距离吉普车还有几十米远的距离,他之前背着忻娘,又不断安慰着她,所以落在了后面。
“田小勇!跑过来!快!”李茂叫喊着。
可狼群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从吉普车两侧的草丛里瞬间窜出来七八只狼,他们堵住了从沼泽通往吉普车的必经之路。
这些狼不敢接近那可怕的沼泽,一直潜伏在附近,现在,它们的晚饭有着落了。
“我cao!”李茂绝望地喊着。
方刚端起枪来就要she击那拦住田小勇归路的几只狼,可李茂拦住了他。
“别开枪!”李茂说。
方刚正要反驳,却看到李茂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吉普车旁边的草丛——那里也早就藏着好几只狼了。
他们手上的枪不是连发的,如果一旦开枪,在换子弹的时候,旁边早就等着的狼一定会扑上来一口咬断方刚的喉管。
狼群和人就这样僵持着,狼认识人手里的枪,所以不到最后的时刻它们不会主动冲上来。
而最后的时刻正在到来——i头马上就要落山了,在黑夜里,这五个大人一个孝都会变成狼群的宵夜。
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回到吉普车上,此时除了田小勇和忻娘之外,其他的人都有这个机会,他们就在吉普车旁边。
狼群显然也清楚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