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那么高，天那么晦暗，视线被雨隔开，我竟然看不清楚他的脸，正如同他坐在龙椅上的时候，我也看不清楚他。
帝王带着王冕，王冕上垂着的玉珠总将帝王的脸遮挡起来。
唯有在盘龙宫，他将王冕摘去的时候，我才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夏衍……他的名字就要呼出来了，可是又被我倔强的咽了下去。
闭上眼睛，阻隔了他的目光，我冷静的吩咐道：“柳池，弄根绳子来。”
“嗯。”
不到半刻，柳池便将一根编织结实的草绳递到我手里，场上安静异常，连风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什么。
将草绳拴在夏侯连城的腋窝，试了试力道，觉得能支撑住夏侯连城的身体后，我跌坐在地上，想想还有什么没有做的。
哦，记得了，夏侯连城很注重自己的外表。
伸出手，接了点雨水，我将夏侯连城略有些凌乱的发丝抚平整，然后又将溅到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当处理好这些细节之后，我在柳池的搀扶下站起来，对着夏侯连城深深鞠了一躬。
夏侯连城，你一路走好。
莞城上的士兵纷纷做了一个军人最高的礼仪——将头盔脱了下来，与胸口平齐，对着城下的英雄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
军人，只会对帝王下跪，却从不低头。
柳池用袖中箭将草绳的另一头射向莞城城楼之上，狄青稳稳的攥住了那一头，我与柳池将夏侯连城的尸体搬到了墙根，这样避免夏侯连城的尸体在地上拖拽。
上面的士兵上来帮忙，却被狄青喝了回去。
“老夫要亲自拉他上来！”狄青咬住压根，一字一句道。
就这样，夏侯连城被狄青一点一点的往上拉，夏侯连城的身体渐渐离开地面，他的双臂被草绳勒的张开了，似乎在拥抱什么。
他逆着天地间仅存的光芒缓缓上升，低垂的头颅仿佛慈眉善目菩萨，俯视着脚下的我们。
那一刻，我再也无法抑制的大声哭了起来。
在我的哭声之中，夏侯连城的尸体被人七手八脚的抬了回去，而一直站在城墙上俯瞰的夏衍却始终没有移动脚步，我知道他在看我。
可我却不能再看他，我怕看见一双动情的双眼，将我仅存的那点野心吸食干净。
直到现在为止，我依旧有这样的自信，夏衍爱我！
而我呢？我可以爱他吗？我还敢吗？
这时候，城墙之上忽然垂下一道软梯，上头的小十七大声喊道：“皇嫂，快上来。”
顺着那在风中轻轻摆动的软梯，我的目光不由的移向梯子的顶端，那里有好几双渴求的眼睛等着我。
只要我抓住这梯子，便能重新回到夏国，重新回到那个温暖安稳的港湾，经过这么些事情，夏衍估计也够疲惫的，对从前的种种恐怕也懒得再计较了。
这是一件好事，一切都能从头开始，只要我抓住这条软梯。
可我没有。
“我们走吧！”我对柳池道。
柳池淡然的回答道：“好！”
就在我飞离地面，抵达他们头顶的时候，我听见两声呼喊。
一声是阎昔瞳的，另一道……似乎像夏衍，虽然他喊的那样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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