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春归翠陌,平莎茸嫩,垂杨金浅雨,轻寒轻暖。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
寂寞凭高念远,向南楼、一声归雁。金钗斗草,青丝勒马,fēng_liú云散。罗绶分香,翠绡封泪,几多幽怨!正消魂又是,疏烟淡月,子规声断。
“啪——”乍然一声刺耳的脆响,好好的一只珐琅彩绘小茶盏眨眼间已成了满地的碎片,翠绿的茶叶胡乱地黏在七零八落的碎瓷片上,滚烫的茶水溅得满地都是,氤氲冒上来的雾气似乎不甘心就这样沦为满地的污秽。
“贱人!”梅霜怒不可遏,她一掌拍在身旁的矮几上,掌心传来的痛楚愈发让她口不择言:“她高宛月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包衣奴才,下贱的奴婢!仗着自己个儿有那么几分姿色便想着与我相提并论,她也配!”因着梅霜背窗盘腿端坐于暖炕上,光线隔着明纸窗自她背后晕染开来,直让人瞧不清她的容貌,加之她一身织光锦料子潋滟的光泽反射到本该妩媚妖娆的脸上,竟成了扭曲而又狰狞的模样。
玉芝不由打了个冷战,乌喇那拉家的大秀自幼便是这般好胜要强的心性,从小到大,只有她给别人脸子瞧的,还从未受过别人的闲气,可今日四爷却为着月福晋当众让她难堪,说实在的,就凭秀的脾性,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可一入宫门深四海,况且就她看来,那高宛月看似柔弱无害,实则也未必是个好相与的,像秀这般心直口快之人,说不定哪日就得栽在那高氏手里头。
无奈地叹了口气,玉芝只是躬身劝道:“秀别动气,若是气坏了身子,这叫奴婢和玉灵如何同老爷夫人交待?”她一边蹲下身小心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一边拿捏着分寸循循善诱:“况且这会子四爷就在对门,若秀的这番话教四爷听去了可怎么好?”
“他若要听,让他听去便是!我怕什么!”梅霜把头一扬,震动了颊边成串的璎珞步摇,泠泠地寒光即刻逼射过来,“高宛月那个贱人成日里只会在他跟前装模作样,我倒要看看,她那起子狐媚工夫还能坚持多久!”
“就是!玉芝,你也太小心了些。咱们家秀是乌喇那拉家族的掌上明珠,身份自然再尊贵不过,何况今日之事,着实是四爷委屈了秀。”始终陪在梅霜身旁的玉灵终是忍不住出言附和,她咬牙忿忿地朝着对门望了一眼,眉宇间的恨意丝毫不输梅霜,“秀说得一点儿没错,倚清殿那位,简直欺人太甚!她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罢了,蛮貌、论才情,我们家秀哪一点输了她?论家世,她爹一破织造,又是包衣出身,能和老爷比么?如今她仰仗着是皇上的指婚,便想着与秀平起平坐,做梦去吧!”
“玉灵,你就少说两句罢!”玉芝埋怨地横了玉灵一眼,这丫头向来沉不住气,她不知道,这样只会更加挑起秀的怒火。
可玉灵偏偏不听劝,只越发口无遮拦地尖声道:“我为什么要少说?依我看,咱们那位月福晋指不定是在装神弄鬼呢?秀不过是绊了她一下,怎的她就那样不经摔,偏偏扭了脚又洒了茶水烫了手,哪有这样巧的事?”玉灵越说越激动,到后来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玉芝不住地给她使眼色,可她却是置若罔闻,“不行!我非得去她屋里当众揭穿了她不可!”
“玉灵!”玉芝见玉灵转身就走,吓得赶忙快步拦在她跟前,压低嗓音攒眉轻斥道:“我的姑奶奶,你冷静一些罢!此刻秀心里本就不舒坦,你这样不是更给秀添堵吗?你这一去若再闹出些什么事来,岂不更加连累了秀?”
玉灵扭头,心有不甘地道:“可我就见不得秀受气|何况……”
“够了!玉芝,你别拦着!”二人拉扯间,梅霜却豁然起身,尖刻的嗓音分外刺耳,“玉灵!你这就去倚清殿请四爷回来!就说那贱人是在演戏!真正受伤的人是我!你快去!”此刻的梅霜已然失去了理智,她几近疾呼的喊叫惹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连同双颊亦是泛起了异样的潮红。
“不可!”玉芝顿时慌了手脚,也顾不了那许多地急着抢白,此刻秀已然失去了理智,若这会子真让玉灵去了倚清殿,非捅出大篓子不可!再不敢耽搁,她以眼神示意玉灵切不可轻举妄动,旋即冲到梅霜跟前扑通一声就在她跟前跪下了,“秀,万万不可!”
“玉芝,你这是做什么?”梅霜被她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半步,玉灵似也觉察出了不对,她虽不甚明白玉芝为何这般反对,可终究还是跟了过来,好说歹说地且劝了梅霜坐下,复又重新倒了杯茶送到她手中。而早已被妒意蒙蔽了心智的梅霜哪有心思喝茶?她烦躁地将茶盏往矮几上一掼,怒瞪着兀自跪在她脚边的玉芝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见梅霜好似已不似方才那般暴怒,玉芝这才算是勉强松了口气,她也不回答梅霜的问话,只兀自悄声问道:“秀此刻究竟为何动怒?”
“为何动怒?”梅霜不由提高了音调,对于玉芝这么个不着边际的问题极为不满,她黛眉攒紧,眉眼间尽是掩不住的憎恶,“你说我为何动怒?若不是那贱人装神弄鬼地迷惑四爷,这会子我能坐在这儿受她的闲气吗?”梅霜倾身向前对着玉芝叫嚣,手中的丝帕已被她绞扭得不成样子。
玉芝仿佛早已料到梅霜的回答,故她微扬起头,嘴角竟含了一缕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