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那几位也是等的急了,张妙芝理了理自己的鬓发,软软地陷在椅子里头,细声细气道:“等得这么久了,可怪累的。”
安芸伸手抚了抚她的手指,笑道:“妙芝姐姐累了,可要先回去?”
另一女子挑了细细的手指伸过来,抿唇含笑,“咱们苦苦等了一下午,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大不给诚妃娘娘的面子,还是请姐姐再撑一会好了。”
“倒只能这样了,可怜的,这里宫人忒少,连个上茶上点心的都没有。”张妙芝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嗓子,说话说的多了,还真是有些干涩。
宁思沅站在镂空的檀木屏风后面,仔细地打量着前面几个人的神色,低头接过小琢递过来的送礼名单,厚重的暗红硬纸上面写着“和田碧玉镯一个,安贵人上;苦参茶一斤,张婕妤上;南海珍珠粉一盒,刘才人上……”都是些珠宝首饰保养品,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药材一下子扎到了眼,粉嫩的指甲轻轻擦过“张婕妤”三个字,宁思沅轻轻冷笑一声,小声对小琢吩咐道:“不是说她没茶喝吗?去把我准备的那对青花缠枝纹茶盅拿出来。”
“一共就两个,可怎么分呢?”
“我一个,她一个,其他人都用旁的一样的茶碗,我稍晚一些再出去。”
小琢会意,连忙点头离开。
不过多时,前面又传来说话声。
小琢领着人将茶供给各位主子,恭敬道:“各位主子请先用茶,我们娘娘说了,劳烦各位稍等一会子,她也是过意不去,还请各位见谅。”
安芸领着头推辞着:“哪里敢。”四下几个人也跟着这么说。
张妙芝突然“呀”了一声,捏着手里的茶盏,眼睛扫着他人眼前的甜白瓷盏,心里疑惑得不得了。“怎么……”
安芸担心她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将自己的茶盏往前推了一推,“妹妹看姐姐这茶盏好看的紧,不如咱俩换换?”她的嘴角含笑,眼里却带着探寻的意味。
“好的好的。”张妙芝本来就担心自己被下了毒,因此茶杯和别人的不一样,当即正欲换过来,却听得从外头传来女子清丽的嗓音:“张婕妤这茶杯是本宫珍藏的东西,平日里一向不肯大方着拿出来,不巧今日来客实在是多,竟是凑不出一套一模一样的,只好忍痛割爱了。”
张妙芝的手僵在那里,一时无言已对。安芸默然地看着手里的茶盏,眼里不着边际地划过一丝鄙夷,平日里的好姐妹,就是担心自己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将危险推给她。
小琢跟着宁思沅一唱一和,道:“张婕妤平素与我们主子交往甚多,就不要在意我们主子的玩笑了,好东西不给您用给谁用呢?”
张妙芝心里更加惴惴不安,听得这不搭的话,不免想起初进宫之时的刁难,当下想的就是,万一这是个记仇的怎么好?
宁思沅在小琢的扶持下走上了主位,盈盈落座,纤纤玉指抚上案上的茶盏,青白釉色间的莹润叫人抹不开眼睛。“前几日子茶用干了也忘记补上,正好今个张婕妤就送来一斤苦参茶,冬日里阴寒颇盛,不妨补上一补,赶巧诸位姐妹都在,本宫有什么宝贝也不能独享。”说着用手抬了抬茶盏,悠然笑道:“大家同尝尝这茶味如何?”
一时间张妙芝愣在那里,心思飞速转着,这茶是她带来的不假,却是她几个月前初次侍寝之后贤妃送的,她不敢喝就送了过来,就算出个什么事到时候也脱得了干系,可谁也不曾料想宁思沅就地给泡了!张妙芝低着头,假意看着手里的茶碗,眼睛早就扫向了其他人,却发现一个个都端着茶不敢动,都盯着她的动作!
这……这可怎么是好?张妙芝一寻思,不妨浅浅地尝一口做做样子,刚刚用唇沾了沾,就听宁思沅柔曼的声音传了过来,“这茶好不好喝?”
“好喝。”众位姑娘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弄得张妙芝心里又是一阵慌乱,这茶是她送的,她哪里有资格说好还是不好。
“既然都说好,张婕妤怎么……”宁思沅望着她杯子里几乎未动的茶水,心中暗暗揣度。这座位的安排还真是巧妙,她能清晰地看见下面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离得最近的张妙芝。
张妙芝眼里涌出一丝焦虑,更加担忧她是有意害自己,可是这茶该怎么拒绝呢?思来想去,笑道:“娘娘只知道这茶是我送的,众姐妹都说茶好,可万万不能忘记这是贤妃娘娘的好。”
贤妃?宁思沅倒是疏忽了,平日里这群人都是爱去她那谈天说地的,想来这些里面也有她的人吧。“这话怎么说?”
“实不相瞒,这茶是贤妃娘娘在我初次蒙受圣宠时给我的嘉奖,嫔妾不敢专享,又苦于不知该送娘娘什么,便将这茶送了过来。”这样把实情交代了,宁思沅就不会为难自己了吧。
“哦——”宁思沅长长拖了一声,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低头凝了凝茶盏,豁然笑道:“既然如此,更不能辜负了贤妃的一番心意,大家都把茶吃净,改日咱们再登门亲谢。”
张妙芝手指一抖,茶盏砰地一声翻在案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