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宁夫人便叮嘱下人将那长头疮的乞丐给看好了,只待宁秋水下朝回来之后好好审问他一番,却不想这方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一晌午,临到宁秋水一进家门,人没了!
宁秋水大发雷霆,手指狠狠戳在一小厮印堂上,吼道:“怎么,人都看不住,你是白吃饭的么?”
宁夫人也是干着急,眉头紧皱,“你倒是说说,叫你们几个看着他,怎生就平白消失了呢?”
“回老人夫人,我们几个确实看护好了他,连去解个手也是有人陪着的,前一刻钟,他说要去花园铲些土回来敷在头顶治烂疮,我等并不好阻拦,只四五个人跟着他到了花园,却是一瞬的功夫,人就不见了,仿佛生了道烟一般。”那人言语颇有些夸张,一则给自己开脱罪名,二则用这等怪力乱神之说给宁府增添一些趣闻轶事,往后也能出去炫耀一番。
宁秋水沉思半晌,方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谁若出去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言罢,那几个小厮都退了出去。
宁夫人过去关了门,小心翼翼地走到宁秋水身旁,“老爷,这事真不真……”她隐隐地希望这乞丐有些本事,可以预言以后,那样她的宝贝女儿就是皇后了。
宁秋水捋了把胡须,阴仄仄地笑了笑,“不重要。这天下可不止赵挽一个皇帝,有的人现在是皇帝,将来未必是,有的人现在不是皇帝,将来未必不是。”
听了这话,宁夫人顿时觉得背后生出几分冷意,目光微颤地看着宁秋水。
“我去书房,今日不要叫人打搅到我。”说完这话,一拂衣袖走了出去。宁夫人只觉周遭气温突降,原本心中的喜意荡然无存,她不过是一介妇道人家,一些话未必听懂,但也不是未必一点听不懂。她头一次发觉,权谋和自己的生活贴得那么紧密。
年关将近,外头的雪势次次见小,宁思沅倚在床头,目光扫了扫外面屋脊上的层层白雪,轻轻一笑,偏过头来看向宁思渚,“再不过几天就是新年,最是皇上忙碌的时候,恐怕这个年我是过不好了,一个人清清冷冷的。”
宁思渚弄不清她话里的意味,只道:“我倒是想在这宫里陪着你,只可惜……”
“呵呵,”宁思沅看着她默默低下的头,笑道:“干脆我跟皇上求个情,让她纳你为妃好了!”
宁思渚眼神一晃,将将把头偏了过去,只留一侧紧绷的面庞,“娘娘真是说笑了!”
宁思沅淡淡一笑,眸子定在她剧烈晃动的金钗上,倘或是你真以为我说笑了,怎会反应这么大呢?
外头传报:“贤妃娘娘到——”
宁思渚连忙从失神中走了出来,恭敬行了礼,乖乖站到一旁去。
她怎么过来了?宁思沅看着贤妃着一身水红色衣衫披着银灰色裘衣悠悠走了进来,气色看起来极好。今个小琢已经向她禀报过了,皇上昨晚去了贤妃那里,待了半个时辰,陪她用了晚膳便离开了。看样子并没让她侍寝,但也没少说些贴心哄逗的话。
“哟,姐姐可是过来看望我了,真是叫人想念得紧,恕我有伤在身失礼了。”宁思沅笑道。
“这时候了说什么礼不礼的,你这丫头真是让人挂念坏了,才几日不见就惹了这一身伤,可叫皇上心疼死了。”贤妃坐在她的床头拉着她的手,面带笑意嗔怪着。
“妹妹不争气,没得伺候圣上的福气,幸得有姐姐这样靠得住的,方能将皇上伺候好了。”
宁思沅见对方笑得十分好看,心中生出几分厌倦来,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何时才是个头啊。
索性贤妃也不再多啰嗦,直切正题,“妹妹这伤怕是在年前好不了了,宫中每逢佳节我必是忙得跟没头苍蝇似的,原本指望你能帮我一把,现下也不能了。”
……绝对是炫耀来的,她昨夜迎来了皇上,又接了皇上一个大任务,所以到她这伤员这里来找存在感。
“妹妹笨拙,就算是身体无恙,也是帮不了姐姐多少忙的,真是遗憾。”
“妹妹哪里的话,今年头一批秀女入宫,那几位都十分想念家人,私下里想叫我安排着见见母亲,这该如何是好呀,妹妹也是新人,不知有何想法。”
宁思沅暗暗地想,她又没什么家人值得她去想念,问她可半点意义都没有,正琢磨着,突然看见宁思渚上前一步,道:“民女倒是有个法子,不知当讲不得讲。”
贤妃这才好似刚刚瞧见她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了宁思渚一番,道:“但说无妨。”
“往日里筵席大人们和夫人们混坐一起,虽然咱们永盛男女之间并无太多禁忌,可是传出去也不甚好,不妨分设两场,夫人们同妃嫔坐到一起,由贤妃娘娘主持宴饮。”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贤妃笑道:“姑娘真是个聪慧又俊俏的人啊,难道你就是诚妃妹妹的姐姐?”
“正是家姐。”宁思沅笑道。
贤妃面带笑容地看着宁思渚,眼里多了一份审视的意味,宁思渚犹自羞怯地笑着,未敢迎上她探寻的目光。
“皇上驾到——”话音未落赵挽便卷帘而入,自衣裾一角敛起的金芒散开,入目便是触人心底的英伟华贵。
一室里的女子乍一反应统统跪了下来,宁思沅有些恍惚,一想自己“身负重伤不便行礼”,只调整了姿势,带着迅速聚起的标准笑容望向赵挽。
“都起来吧。”赵挽的目光从周围的人身上收回,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