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方才卫大人说起殿下受了凉。您怎么也没个表示?”赵嬷嬷着急,都这样了,两人间怄气,总该放下才对。“若是殿下知晓您只这么淡淡‘嗯’过一声儿……”心怕都给寒透了。
慕夕瑶瞅瞅更漏,巳时刚过。
“不急。”便是要表示,那也得深刻些,叫那男人记在心里。最好能生出些愧意,觉得前些日子对她不住。
更何况,这次回府探病,必定有人不怀好意。若是那男人再摆架子,单她一人,震慑起来太累。总得叫他一眼就软了心肠,给她撑场面才好。
皇子府上,宗政霖披着单衣靠坐床头。额头微有发热,呼吸比平日来得急促。俊脸依旧绷紧,颧骨处因着潮热微有灼热之感。
“殿下,您总得用些汤药,这病气也去得快些。娘娘那边儿,已是送了药材过来,就嘱咐奴才千万都照看好您。”田福山苦口婆心,奈何闭目养神之人,只字不曾搭理。
宗政霖脑子晕眩,太久未曾昌,这滋味,六殿下不喜。挥手沉默着叫人退下,独自一人似睡得熟了。
昨日赫连氏过来,该交代她之事已然办妥。今早上苏氏送了汤水,被卫甄拦在门外拒了去。那女人,如今该是得了消息。宗政霖抚着胸口,极为压抑咳嗽几声。这般样子,倒是宁可她不来为好。
从来强硬之人,当着自己女人跟前卧病在床,宗政霖颜面无光。别扭的是,即便面子上搁不下,心里,却无可否认,是念着她的。
恍惚中眼前尽是她送来物什,皂靴、袍子、砚台、连香囊都有。每件物什放在她屋里,只觉暖暖蒙上层小女人身上气味,看着就顺眼。移了地方,却是百般用不顺手。再念及主屋里她那气势汹汹的一踹,宗政霖闭着的眼角,略微紧了紧。
便是梦里与他嬉闹,那女人也是个不老实的。
越想越觉身上绵软,周围都像蕴了她馨软香气。深吸口气,宗政霖眉心一跳,才纳入胸腹的气息,随着他骤然屏息憋闷不畅。
额头被一只小手轻柔碰了碰。那主人凑得近些,鼻端熟悉味道便钻入肺腑,叫他身子毛孔舒张,原本阻滞的内息,也似轻快上几分。
“竟是发热了吗?”女子轻叹带着讶异。
片刻后,小手捏着绢帕替他擦拭额角细汗。因着离得近,女子呼出热气敲打在他耳蜗。宗政霖未曾睁眼,只静静任由她摆弄。
过后那女人又拧了毛巾,先是净脸,然后握了他手腕静静把脉。
像是松了口气,自个儿嘀咕句“还好。”之后脚步声起,该是出去与他端药。六殿下积压许久的郁气逐渐消散。即便闭着眼眸,紧绷的唇角也见得缓和。
过了许久,未曾听闻她脚步声靠近,宗政霖皱着眉头,缓缓睁了眼。屋里静谧一片,未见第二人身影。烛台照着插屏,屏风上,山水图清淡舒雅,压根儿没有女子剪影映衬其上。
“卫甄。”宗政霖沉声唤人。方才是他糊涂生了梦境,还是她当真来过。
忽然被殿下传唤,卫甄一个激灵赶忙打帘进屋。
“殿下可是有何吩咐?”这么安安静静一个下午,终于有了声气儿,当真不容易。
直至叫了人立在跟前,宗政霖才清醒些许。这话,要怎么个问法?若是问得太直接,倒显得他盼着她来似的。大丈夫岂能如此……
六殿下拧着眉头,心思百转,却迟迟不发一言。
卫甄头皮发麻。被殿下这么盯着,怎么看都十分诡异。主子眼里那意味,似有恼恨,似有怅然,又似带了几分疑惑。这么复杂的心思,卫统领哪里能揣摩得清楚。
没胆子乱说话,只能挑了中听的讲,暗中讨好了这位。“殿下,若是坐得累了,容属下扶了您躺下歇会儿?瑶主子说了,久坐伤身,时不时得换个姿势。”
卫甄说到后半段,突然就发现殿下凤目微合,眼神一下子锋锐起来。这样大的变化,便是再迟钝,也该摸清楚这位到底在意着何事。
卫大人福至心灵,突地就开了窍。接下来说话却是顺畅无比。
“瑶主子说了,您这么不顾惜自个儿身子,那是万万使不得。这会儿主子带着人去了小厨房,说是要吩咐人给您做些受用的吃食过来。”
果然,话这么一说,殿下周身凌厉立马缓和下去。竟还主动抬手让他扶着仰躺下去……
卫甄轻手轻脚退出门外,方才被殿下瞧得七上八下,手心直冒冷汗。早知主子叫他进去是为了确认这么一出,他老早就该主动交代了去。
殿下,您要想知道,倒是直接开口问呐。您不开口,属下又怎么摸得着门道。往日里哪次问话,像是这样含蓄吓人的……
还有那位身上祸害性子,果然也带了来。人还在小厨房里远远待着,已经险些连带着他又失了主子欢心。
这么一抱怨,卫大人突然十分惊愕的发现,好似这两位主子和好与否,他都是那个被瑶主子拖累之人?得出这么个结论,卫甄背脊笔直,故作沉稳站到廊下。
不怕的,殿下在前面挡着,瑶主子首先祸害,也不该是冲着他来。
慕夕瑶再次进屋,叫墨兰放了食盒,自个儿走到寝榻前站定。俯身靠得近些,没有丝毫生疏,就这么柔柔腻腻唤了人。
“殿下?”几日不见,宗政霖这铁打的男人,竟也能消瘦了些许。下巴上青色胡渣冒了头,慕夕瑶探手轻轻抚了抚。“殿下若是醒来,先用些饭食,妾再服侍着刮面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