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中央青年武将,样貌堂堂,目光澄澈,若非实在不喜舞文弄墨,缺了些书卷味儿,这会儿该是难得之一儒将。
卫甄打量慕谨之许久,再怎么看也不似先前虎背熊腰,憨实悍勇之人。难怪是兄妹,做戏本事,伯仲之间。
“殿下既有令,末将自当遵从。”
“你便不好奇本殿如何揭破你伪装?”支肘扶住额头,宗政霖问得饶有兴致。
“这倒是不必。侧妃曾言,末将这番伪装,遇了殿下,必定瞒不过您那双眼睛。还真就被她猜中了去。”慕谨之无奈摇头,提及慕夕瑶,眼里满满都是关爱。
见得他眼里对慕夕瑶爱护,宗政霖眸子一眯,心里原本不大畅快,又突然想起答应过那狡猾女人,对她父兄,“要宽厚些才是。”
那样软软糯糯一句,怎就烙在心里,牢牢生了根……
“是她叫你如此?”此处无旁人,卫甄乃他心腹,宗政霖无有避忌。
“殿下英明。”慕谨之恭敬颔首,眼中似有回味。眼前不禁又浮现出,他年后离家前一晚的情形。
那个娇娇弱弱的忻娘,抱着一摞兵书,啪一声放到他房里。撑着书案,微微喘着气,眸子晶亮望着他。声音如往常般甜腻,开口却叫他始料不及。
“哥哥,妹妹有极要紧的事,说与你听。”便是这般开了头,那丫头徐徐道来,却叫他听得入了神,慢慢便全神贯注,一刻也舍不得分心。
那一年,她待字闺中,尚未出阁,也不过稍大点的孩子。
“末将妹妹曾言,以末将之能,只堪领兵,非能将将。与其毫不自知误己误国,不若投于盖世名将麾下,亦能建功立业,一展男儿抱负。”
宗政霖眸色深邃,若有所思。那女人是说,慕谨之乃领兵之将此,却非御将之帅才。她又如何作此判断,依据为何?
“你可服气?”
“起初自然是万般不服气的。男儿在世,谁不想顶天立地。俯首他人,哪能甘愿。末将那妹子只笑嘻嘻瞧着末将打量片刻,末了叫末将若是有机会见得两人,与他二人演练上三回沙盘。”
屈指蹭蹭鼻尖,慕谨之面上稍有难为情。“后来真遇上那两人,三盘过后,末将大败亏输,竟是连己方城池都丢失大半。至此方才明白,末将那妹子,所言中肯,并未帮着外人打压自家兄长志气。”
“于是她便替你择了袁祁钊投效?”
“是。侧妃只道叶游击智计高绝,行军布阵之法非末将能够领会。若是勉强投效,十有八九会耽误大事。”被自家胞妹如此不客气贬斥,慕谨之不见羞恼,反倒笑得开怀。后来入了武建司,一切俱与她所言相应证。能有人全心替他考虑谋划,早早做好全盘打算,慕谨之惜福。
“为何又叫你掩了才干?”无需作想,也知是她叮嘱。
“军中之地,世家子弟多矣。嫉贤妒能者众。非凭借真本事夺了军功,无谓被人时刻盯住。况且,末将那妹子曾言,漠北战事起时,未必就没有居心叵测之人混进军队。留些后手,总归于保命无碍。”
营帐里沉寂许久,宗政霖喟然长叹。眼底有感慨,更多却是疼惜。
“与你在书房说话那会儿,侧妃年方几何?”
慕谨之眼带笑意,隐隐有着骄傲。“虚岁十四,实则,也不过刚过了十三。”
之后又与慕谨之说了会儿话,考校些兵书谋略,宗政霖满意点头,遂叫卫甄送了他出去。
十三而已……被她放在心上之人,恐怕少有人能够知晓,那女人究竟做了多少,以兴盛她家族至亲。
宗政霖沉吟着算了算日子。再两日,便又能抱了那香香软软的女人入怀。日子,过得有些慢了……
锡城。慕夕瑶一大早收拾妥当,估摸着时辰,用过饭看着日头尚好,便叫人带上诚庆诚佑,在院子里走上一圈,跟着她出门迎人。
单就为了佳艺坊那块牌匾,她就得格外用心。
待得宗政霖辰时三刻进了府邸,才跨过二门,便见庭院里慕夕瑶一身烟霞色千水裙,外罩一件蜀锦纱衣,聘聘婷婷,就这么几步开外羞答答瞧他一眼,水汪汪明眸中,那娇滴滴甜腻腻的味儿,看得宗政霖脚步一滞。
“殿下。”牵了裙摆,似要亲近着上前。却又不满嘟了小嘴儿。
“妾盼了殿下许久,殿下见了妾,都没个笑脸的。”
这出戏还未唱完,那头她儿子首先给她拆台出岔子。
“爹爹,抱。”诚庆小包子甩着小短腿儿,与他那娇柔做作的娘亲不同,就这么直接从她身边跑过,一把抱了宗政霖腿弯,小脑袋高高扬起,尚显得肥嘟嘟的脸蛋儿格外招人疼。这么着与他亲近,只叫宗政霖一见之下,神色顿时柔和。
抱了儿子亲亲他额头,小豆丁乐呵呵搂住他颈脖,两父子自顾亲昵,只看得慕夕瑶恨不能跳脚。
诚庆这不开窍的,争宠这事儿,该让了她才是!子凭母贵,这小子还得多多教养。更何况,有求于人才需如此献殷勤,奶娃娃白白浪费这大好时机。
抬眼见小女人老大不乐意踹了踹脚下石板间生出的杂草,宗政霖眼底笑意愈浓。被儿子搅了她鬼主意,还兴在他跟前闹脾气。
“还不过来,不是有求于本殿。”
咦?boss这么快就打探到城里消息?慕夕瑶眸子一眨,转眼就得意轻笑出声儿。
“殿下您记挂妾,****里都叫人瞧着送了消息去。”
“既知如此,还有甚可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