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闻殿下叫起,方抬头,便见那位爷肃着张脸,抬手给身畔女子拢了兜帽。又不疾不徐替她扎好系带,才牵了人缓步前行。
武将还好,跟在殿下身边自是军纪严明,再是诧异也无人显露于外。文臣那边聪明人默不作声,只那些压不酌奇的,私底下相互递了眼色,被宗政霖尽数收入眼底。
当先领人进入围场,山脚背风处,一色藏青色营帐,打眼望去看不到头,该是夜里安置之用。中间一顶明黄色军帐,无论大序是位置,明晃晃招眼。慕夕瑶伸长脖子,一双眸子直往他落脚处瞄。
“带了丫鬟进去歇息半晌。半个时辰后,本殿叫卫甄来接。”前边还有应酬,无谓叫她跟着受累。轻拍她背心,催促人莫在寒风天里站得太久。
您真是体贴。赞赏瞟了个小眼神儿,微不可察拽着宗政霖手指晃了晃。众目睽睽之下,慕妖女偷着撒娇,之后立刻转身,仪态端庄款款而去。
凤目深深凝视她片刻,指尖尚有余温,被她拉拽过的手指屈指成拳。宗政霖撩起衣袍踏步而去,迎着山风,氅衣猎猎作响。
卫甄紧随其后落后半个身位,微微抬了眼眸,瞅着殿下背影心里若有所思。不知为何,总觉殿下心情甚好。莫非方才那位又说了讨喜的话……
皇子营帐内,慕夕瑶瞠目结舌瞧着里间摆件,这是手下人逢迎呀,还是她家殿下本就是如此做派?
五福捧寿楠木寝塌,黄花梨书案,青碧琉璃插瓶,铺了貂皮的贵妃椅,连女儿家用的陶釉手炉,都放了两只在锦凳上。屏风背后,竟还摆了副妆台镜……
瞅着这些个物件,慕夕瑶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六殿下事前吩咐人打点。方才那些个恭迎之人,可无人知晓她今日随侍这事儿。就不知真正行军打仗时候,宗政霖营帐又是何种模样。
去了趟净房,再出来,蕙兰正招呼人将她惯用之物拾掇出来。手上捧着北地最富盛名藜麦茶,拣了紫砂杯添了茶水递到她手边。复又拍了软枕垫在她腰后。
带个自羞用的丫头就是顺心。慕夕瑶抬腿儿屈在榻上,捧着藜麦茶满意眯了眼。
“萨仁,这会儿几时?”
小丫鬟跑到外间瞅瞅更漏,扬着声调清脆应声儿,“主子,还差半刻钟便到午时。”
那待会儿该是直接开宴的。慕夕瑶眸子一转,瞧着妆镜台上打磨光洁的镜面,嘴角勾了勾。
引蛇出洞,总该要下饵才是。
“蕙兰,取上回殿下特意给的眉石,再找了那件儿乌金云袖衫出来。”以色侍人,攀附权贵的女人是何模样,慕夕瑶闭着眼睛都想象得出。
卫甄来接人时候,被眼前瑶主子这身打扮险些晃花了眼。并非花哨耐不住看,而是太抢风头,比平日在府上时候,明显多花了心思。
这位要这么着出去,得,根本不用作想,殿下那脸色绝不会好看。
“卫大人,还不领路?”扶着蕙兰手臂,人还没入席,架子已十成十端了起来。
胳膊拧不过大腿。卫甄识时务紧闭了嘴,二话不说恭恭敬敬弯下腰去。“主子,您这边儿走。”
呵呵两声轻笑,自头顶飘过。卫大人被主子抑扬顿挫夸了句“有所长进”,脚下一个趔趄,脸皮有些发烧。
这位主子难伺候啊。逆着得倒霉,逢迎嘛,人还取笑一番。殿下心尖尖上的人,也唯有百般谦让的理。
“卫统领,妾有一事,需得求了统领代劳才好。”
怕什么来什么。卫甄身子还没站直,就被慕夕瑶软绵绵一句话吓得面色都变了。又有一事交代他去办?还是殿下不在的时候?
卫大人背脊发寒,隐隐察觉出不妙。
依山搭建蓬帐之内,两面儿设了案席。高处独设首位,正是宗政霖端坐其上。中央空地燃了篝火,虽是白日,但阴云压得很低,天色跟着暗沉下去,倒叫慕夕瑶觉得像极了傍晚之景。
“卫大人到,木槿夫人到。”唱诺声打断席间热闹,众人惊愕偏头向外望去,想不到殿下竟允了木槿夫人列席。这般恩宠,与正经皇子府里内眷又有何差别?
卫甄心下一跳,冷冷瞥了眼那不开眼的侍人。他的名号,如何也不敢压这位顶头上去。这般唱诺,对主子已是大不敬的罪名。
慕夕瑶对此不以为意。她如今是殿下外头的女人,自然没有近侍心腹来得重要。目光略一扫过,但见地上铺了厚厚毛皮,众人俱是席地而坐,倒是有种塞外疏旷之感。
宗政霖抬首便见慕夕瑶裹着孔雀氅迎面而来。毡帽压得极低,身姿摇曳,仪态万方。
“妾请殿下安。”不顾两旁之人压着嗓子暗地里嘀咕,妖妖娆娆屈膝俯首。看不清面目神情,只那声气儿,七扭八转多少个调调,被这女人呢哝软语唤出来,在座诸人不觉就消了音。
“近前伺候。”宗政霖左手执盏,下颚微扬。凤目紧盯她身影,眸色沉了沉。
起身应诺,女人提步近前,离得半臂开外,扶着膝头端正跪坐。半侧着身子对着他,一双青葱白玉的手掌抬起,就这么相对抚上帽檐,缓缓揭开兜帽。
因了有氅衣宽袖遮挡,旁人还未得见,于她极近处,宗政霖眸子骤然紧缩。半分迟疑不见,长臂一展,已是将人打横抱在膝上。手掌扶住她侧颜,将她一张妖娆芙蓉面强扭着扣在胸前。
即便面上覆了轻纱,眉眼被她描摹得根本无需观摩其面容,便知怀里这个是绝顶勾人的妖精。
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