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早些安置,朕回宫时若发现娇娇点着灯看话本,明日起,屋里一应书册全数封存。”慕夕瑶借着身子重推脱宴席,宗政霖也不勉强。知她对这等场面事自来不上心,也好免了她久坐伤身。
替他整理好冕冠,慕夕瑶乖乖应下。将人送至大殿门外,却见宗政霖一脸兴味,沉沉目光落在她面上,是何意味,两人心知肚明。
慕夕瑶面红瞅瞅四周,见没人窥视,赶忙凑近前去,垫脚亲亲他面颊。这位爷爱端架子,她若不主动些表了对他十分依恋,皇帝离去得不顺心,回来自有她好看。
“乖些。”拍拍她脑门儿,话是说得宠溺,可怎么听都跟慕夕瑶哄自家兔子语气像极。
宗政霖跨出几步忽而转身。“骊山衅鱼,朕已吩咐田福山送去两宫太后处。此鱼性寒,生产过后再叫人送毓秀宫予娇娇解馋。”说罢一撩衣袍,大步登上御辇。
回头瞧着小女人一身鹅黄宫装,打扮得明艳俏丽立在屋檐下,小手摸着被他拍过的脑袋,面上全是忿忿。皇帝好笑勾了勾嘴角,片刻过后,再回身已是肃穆如常。
晚宴上宗政珍如何,他已了然于心。只是未央……竟也大着胆子从扬州望阙庵借此东风回京,这事情,宗政霖始料未及。
“娘娘,今晚皇上玉华殿为长公主设宴。您若不去,台面上便是皇后娘娘一人独大。会不会叫长公主一行看轻了咱们毓秀宫?或是觉得您有意怠慢?”
公主殿下此番回京还不知何时返程。凭着先帝跟前最受宠爱的公主,又是乌昭达可敦这两层身份,要想入宫,皇上也不好总是拦人。在宫里偶有碰上,见面怕是不会融洽。
“左右连皇上都敢欺瞒,本宫自是不放在她眼中。何必委曲求全折腾自个儿。”当今可是踩着废太子上位,她乃建安帝宠妃,宗政珍能给她好脸色才怪。
“打今儿起,不管是长公主,或是劳什子郡主登门,都给本宫拦在外头。借口也甭费心编排,只说‘不见’便是。”
想来她的名声在那俩女人听来,也是声名狼藉。索性也和睦不了,干脆便骄横到底。
身为宠妃没点儿脾气,不是白瞎了她一身宠爱。贵妃娘娘懒懒缩进锦榻,随手翻了翻《秋香记》,嗯,这本瞧着不错,该能打发一两个时辰。
赵嬷嬷替她搭上条薄滨被,无奈退出门去。也不知这位心里如何打算,明知今晚皇上宴请的那位郡主与旁人不同,偏偏还能镇定自若,丁点儿不忧心。
她也算宫中老人,这未央郡主,五岁之前可都是养在宫中。之后为何突然离宫,当时还是内务府二等宫女的她,自是探不明白。可当年谁人不知,郡主就是殿下身后跟着的小尾巴,据说殿下待同父异母的几位公主,也不及对郡主来得亲厚。
郡主选这时候回京,明年便是大选之年。凭着她与当今情分,实在难以叫人不生出点儿别的猜想。
她瞅着空当给娘娘进言,将当年各路传闻悉数做了回禀。奈何这位油盐不进,自顾自该享乐是一分也没耽搁。
赵嬷嬷从潜邸侍奉这位开始,从来就没将她看明白过。几次凶险,贵主子都是轻描淡写化解开去。这次这反应,倒是上心没上心?
心里不踏实,还是再问问的好。“娘娘,对那位郡主,您可是有了周全应对?”
“嗯?”慕夕瑶盯着话本的眼眸抬了抬,看出赵嬷嬷和她身后跟着的蕙兰俱是一脸担忧望着她,贵妃娘娘很是光棍,摇了摇头。“不急。咱且看看再说。人都千里迢迢赶回了盛京,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得走的。瞧瞧她到底凭的什么仪仗,本宫好奇得很。”
既是无人知晓当年具体情形,待她试过一试,总能猜出个大概。赵嬷嬷说的这些,她皆记在心头。这位郡主的来头,说起来,还颇有些意思。
此人乃先帝同父异母兄长,前安王侧妃所出王府次女。安王体弱,一生无子。唯一嫡女又在四岁那年染疾早夭。这位郡主便以庶出身份,在府里享着嫡出份例。直至安王病逝,安王妃一条白绫赐死其生母,自个儿也跟着殉情。其间恩怨外人哪里又理得清。
金太后怜她年幼无依,又得安王临去前恳请,便接了宫中与众公主一道教养。若非那三公主宗政蓉心善护着,这位打锌养的郡主,在宫里早已被四公主宗政莹欺负得抬不起头。
便是因着这层关系,元成帝听皇贵妃提及此事,感概之下,便赐了她“未央”封号。由内务府派到她身边之人,自此才不敢轻慢了她。
至于为何五岁后突然又被遣送出宫,且是送往距离盛京千里之遥扬州望阙庵寄养,此间辛秘,慕夕瑶隐隐有所猜测。
未央郡主五年那年,年长她两岁的六殿下恰逢七岁。而那一年,据诸葛栎透露,正是宗政霖遇刺,且之后各人对此俱是讳莫如深。
从诸葛栎话里不难听出,宗政霖七岁后再不习琴,与此干系甚大。
来了个青梅竹马,且两人之间必有隐秘。看宗政霖态度,对她显然异于旁人。慕妖女面上盯着话本瞧,实则那颗七窍玲珑心,早已不知转了多少弯弯绕绕。
对于一切有可能妨害她风风光光宠妃日子的女人,自认不是良善人的慕妖精,这会儿一门心思都落在了对她有着十足耐心,每夜里必定值守在门外的高嬷嬷身上。
赵嬷嬷还是二等宫女的时候,那位可是早早就出了头。放着个明白人不用,干嘛劳神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