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定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凭借这一讯息大概推断道,“你父亲不是中国人?”
“他是中国人,只是不在中国长大。”段修博揽着罗定的肩膀,让他靠近一些,两个人挨着坐下,“我在瑞士出生,从七岁开始跟保姆在美国读书,大概每年圣诞节才能见他一面,他不怎么关心我。”
罗定拍拍他后背:“跟我相比你算好的了。”
段修博叹息:“所以我很佩服你,那么小的年纪,一个人在娱乐圈靠着自己拼搏。当初我出道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刚才那个看起来有点凶的老夏瑞叔叔帮我谈下来的,我到现在都很感激他们,相比起我父亲,这些叔叔们给与我的关心反倒要更多。”
“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对他结婚这件事。每年圣诞节我回到瑞士,他身边的女人总是不一样。有一些只在恋爱期间就分手,有一些结婚了又很快离婚,这些女人让我叫她们妈妈,我不同意。有几个会偷偷报复我对她们的不尊重,比如掐我什么的。我跟他说了,他从不当一回事,当面质问对方的时候,只要一个撒娇很快就把我抛到脑后。”段修博把头抵着罗定的,絮絮叨叨地抱怨,显然还是委屈的,“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知道他靠不住。”
罗定拍拍他,这可怜孩子,童年见到那么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嘴脸,脆弱的心灵肯定很受打击。
树林里有窸窸窣窣的虫鸣,安静而悠长。
段修博抱怨够了,总算恢复了点精神,拉着罗定站起,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让你听了这些东西。”
熟悉之后,罗定发现段修博这个人真的是很多变的。他的沉稳就像是天然的面具,跟罗定自己一样,时刻需要了就可以拿出来。然而私下里,男人还是有些符合他这个年龄的人的小细节,会脆弱、会骄傲、不开心的时候也会生气,越亲近的人就越容易被他的怒火波及。
太像了,罗定简直觉得看到了另一个曾经的自己。
至少在久远的记忆中还存留着父母的爱和呵护的罗定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比段修博要幸福一些,他拍拍段修博的胳膊,柔声安慰:“这不是垃圾,我喜欢听这些。”
星光下的青年眼睛大而有神,认真中带些怜惜地盯着自己,柔软的不可思议。
这样纯粹。段修博的心被击中了,一下一下的,心跳从轻缓变得急促,擂鼓般响彻耳边。
长久的对视让气氛渐渐开始变得微妙,段修博嗓音干涩,缓缓伸手抚上罗定的脸,修长的手指在对方的眼角滑过:“你……”
罗定开始莫名地紧张,对方指腹滑过自己皮肤后留下酥·痒粗粝的痕迹,他近乎享受地预备闭上眼睛,然而下一秒又猛然反应了过来,迅速抵住了段修博越压越低的肩膀。
段修博的额头抵着他,鼻尖相触,眼神纠缠。
“有烟吗?”他说。他迫切地需要一些渠道来宣泄一下心情了。
罗定推开他,站定,几秒后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来递了过去:“我没有打火机。”
“我有。”段修博借着夜色,拆开全新的包装盒,取出一根烟来叼在嘴上。打火机呲的一声,在罗定的余光中,男人深刻的五官映着火苗泯灭跳跃着。
段修博显然压抑极了,借着还未移开的火苗发泄般狠狠吸了一口。
烟草发出一声细微的嗤嗤声。
下一秒,段修博双眼倏地睁大,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指间夹着点燃的香烟,弓着腰上气不接下气。
罗定吓了一跳,方才的尴尬一扫而空,急忙上去扶着他:“你怎么了!?”
段修博按着自己的胸膛艰难地呼吸着,好半天之后忽然颤抖了一下,随即表情倏地变得奇怪起来:“这是什么?”
“烟啊!”罗定从他手上把那截点燃的香烟取下,心急如焚:“你没事吗?”
“我抽的太急了。”段修博扶着他的肩膀,缓缓恢复到靠着大树站立的模样,闭着眼一脸的平静,“这烟太特别了。”
罗定眨眨眼,十足的莫名其妙,看一眼烟盒,这不就是普通的高档香烟吗?
带着点求解的心思,他凑近段修博吸了一半的那根烟,缓缓抽了一口。
尼古丁的味道混杂着一股说不出的粗粝的气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席向大脑,心脏因此揪成一团,他整个人的神经崩于一线。
罗定感受到了刚才段修博按着胸口无法呼吸的那种感觉,力气一下从四肢被抽离,他脚一软,挨着段修博靠在了树上,后背死死地抵住树干,试图抵挡那种气势十足的来自于精神的侵略。
紧绷的神经放松的毫无预兆。
好像在瞬间,一切压迫尽数退去。
如同落潮的海岸,骤然的空虚只降临了一半,便有人搀着他的手踩上了云端。
面前是五光十色的。闭着眼。眼帘里——风车、摩天轮、烟花爆裂、璀璨的银河、山川、瓢泼大雨。雨后初虹……
奇妙的、怪异的、让人无法抵挡的一切诱惑。
罗定指尖颤抖,将烟丢在地上狠狠踩灭。
“操。”他恨声骂娘,“被那群小崽子算计了。”
眼前忽然一暗,他微眯的眼缝中,段修博低头压了过来,张开双臂以一种近乎霸道的姿态将他锁于胸怀与树干之间。
罗定理智尚存,头脑却飘忽,面前的幻觉和现实交替穿插,让他快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