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走在去贾母院子的路上,回想当年她走这条路的心境,从前的‘忐忑恐惧’到现在的‘从容愉悦’,跨度之大,竟恍如做梦一般。
“可巧了,才出门就碰见太太您了。”鸳鸯笑这上前打礼,请邢夫人到一边说话,她交代了几句,便立在原处目眼送邢夫人离开。
时候不早了,王夫人洗脸换好衣裳预备出发,却见邢夫人不请自来。邢夫人一进屋,打量四周的环境,露出一副颇为怀念的表情来。
“这屋子里的摆设还那样,没怎么变。”邢夫人品评道。
此话入了王夫人的耳,听着便像是个挑衅之言。王夫人不善的笑了笑,问她此来何意。
“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弟妹,咱们妯娌也有半年不得见了,我这个做嫂子的心里存了好多话要与你说。”
王夫人看着邢夫人那脸的意思的笑,左手掐右手。
“弟妹你心里清楚,老太太送你去法华寺半年,因什么。我不知弟妹在法华寺过得什么样日子,可瞧弟妹这段日子身子清减的厉害,也猜出几分苦来。弟妹受苦,可叫人心疼地紧呢,可不巧你一回来赵姨娘又,呸,瞧我这嘴,赵姨娘给家里添丁自是喜事。可咱们做主母的难处谁又知?这孩子不是自己亲身的,管多了管少了都是错……”
王夫人听够了邢夫人的讽刺,冷言截话道:“嫂子,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我来是好意,想提醒弟妹一句,把眼睛抬高些,看准了老太太,别再干鲁莽的事儿惹她老人家发火了。不然,咱们一家子都得跟着遭殃!”
王夫人咬唇,冷笑着点头。她明白了,邢夫人有胆子来自己跟前摆谱,一准是老太太在背后撑腰。她老人家可真行,想教训她当面说就是,何必叫这个上不得台面小户人家出身的货色说教自己。王夫人感绝自己受到莫大的侮辱!真没想到,自己在法华寺盼了六个月的结果竟是今天这副田地。回家这一日,竟过得比以往十年都要漫长。她与老爷的夫妻关系也被离间疏远了。此番回来倒不如不回。
邢夫人不晓得王夫人发什么呆,笑了笑,起身走了。
贾母高坐于花厅上首,她拿着贾政刚签好的契约美滋滋的欣赏一通。贾母很高兴,顺手一挥,红包一堆。珍珠和玻璃各提了一篮子的红包出门派发,见者有份。
林如海携女黛玉路过,珍珠笑嘻嘻的奉上两个大红包。
林如海笑了,“许久没收过这个了。”林家人丁淡薄,老爷子老太太去得早,家中并无长辈,林如海确实很久没收到来自长辈派发的红包。
黛玉笑着掂量自己红包的分量,又看父亲的比自己鼓许多,沉甸甸的。黛玉因笑道:“外祖母今年的红包又‘偏心’了。”
琥珀和珍珠笑了。林如海不懂其中的缘故,跟着笑了两声,转即带着黛玉继续往贾母处去。父女二人走在游廊下,忽听有清脆的男声传来。细听之下,竟是有人在吟诗。黛玉好诗,心生几分好奇,竖起耳朵意欲仔细听。
“……女奴翠袖诗怀冷,公子金貂酒力轻。”
林如海分辨出这两句,立马伸手掩住了黛玉的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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