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娣出了四通当,又想起一事,复又折了回来,赵长庚愣楞看着她,别瞧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也见过不少市面,可就这位的心思,却怎么也猜不透。
凤娣见他发楞,笑道:“才想起,还有一事需得大掌柜帮忙。”
赵长庚道:“公子请讲。”
“大掌柜不用这般,不过一件私事罢了……”
重又送了凤娣出去,赵长庚在门口站了老半天,都没想明白,这位大公子要赎香隐阁的陆可儿做什么,要真是为色所迷也说得过去,可大公子自己就是个女子,怎么会被陆可儿的美色所迷,若不是又是为什么,得了,不管为什么,小王爷走之前可撂下话了,只这位说什么,都得应着,即便想不通,也得去。
香隐阁的老鸨儿迎着赵长庚进来,心里直敲鼓,四通当是谁的买卖,恐全大齐就没有不知道的,京城侯府的五爷,越王府的小王爷,这随便哪一个,都不是她们这等小老百姓能得罪起的。
莫说这两位,就是兖州府的府衙大人,她也不敢得罪啊,好好一个花魁就废在这上头了,今儿这位又来了,老鸨儿自然不会认为,赵长庚是来吃花酒的,这位大掌柜在兖州府多少年了,何曾见他逛过这种地儿,不是来吃花酒的,就只有一样了。
干她们这行儿的心里都明白,年底是个坎儿,因一开春,无论京里头还是外头,任期满的官员就该调任了,这调任的学问大着呢。
当官也有三六九等,有那身不动膀不摇,坐着就能收银子的肥差,也有费了半天劲儿一点儿捞不着还不落好的倒霉官儿,好坏的就是上头一句话,所以这跑官儿是个大学问,想谋个好差事的,莫不赶着年上送礼。
一般的官儿真金白银还过得去,越往上头越要动心思,六部大员上头可还有龙子凤孙呢,当今的万岁爷一共有八个皇子,这八个皇子下头又有无数门人,这些人往上送礼,金银珠宝可就不成了,人家生在顶了头的富贵窝里,什么没见过,金银送不得,就只能送女人了。
这女人能往哪儿找,可不就是他们这种地儿吗,虽说前头几年赵长庚没来过她香隐哥,不代表今年就没有,故此,老鸨看见赵长庚肝儿都颤儿:“大,大掌柜的今儿来是……”说话都不利落了。
赵长庚看了她一眼,开门见山的道:“我们家爷瞧上了你闺女陆可儿,要给她赎了身子,你开个价儿吧。”
老鸨儿腿一软,不是丫头扶着,险些坐地上:“大掌柜您这话怎么说的。”
赵长庚懒得跟她废话:“怎么着,没听明白,是想让我们家爷亲自过来跟你说不成。”
“不,不,我是说……”说什么也晚了,她香隐阁只要还想开,就没别的路,老鸨儿颓然道:“既是小王爷瞧上她,也是她的造化,我这就把她唤出来,跟大掌柜的去。”
赵长庚站了起来,不大会儿功夫,陆可儿素衣白裙的出来,头上珠翠皆无,只一根素净的银簪子簪住满头青丝,怀里抱着一个匣子,对着老鸨儿盈盈一福,手里的匣子递了过去:“这两年蒙妈妈教养,这一去山高水长,恐再无相见之日,这些是女儿平日积攒下的,留与妈妈做个念想吧。”
老鸨儿心里略平衡了些,赵长庚却暗暗点头,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这陆可儿倒是不大一样。
赵长庚让婆子扶着她上了外头的软轿,回头把银票丢在老鸨儿怀里:“这是陆姑娘的赎身银子吗,拿好了。”
老鸨儿等着赵长庚走了,打开银票一看,顿时眉开眼笑,五千两虽说有些亏,到底也不少了,等开春在去南边儿买几个小丫头,□□个一两年也就能挂牌子了。
不说老鸨儿怎么打算,却说这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东城郊破败的老君庙前,孙继祖背着包袱立在庙门前,从天没亮就在这儿等着了。
已是十月中,昨天夜了下了今冬第一场雪,虽说这会儿停了,可北风呼呼刮起来,裹着旁边一颗歪脖子槐树上的雪粒子,打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
孙继祖裹了裹身上有些单薄的棉袍子,哈口气,搓搓手,跺跺脚,捂着耳朵着急的往城门望了望,天冷,又是一大早,官道上不见半个人影。
孙继祖想着,不会是昨天那人糊弄着自己玩呢吧,又摇摇头,不能,他见过那人,那人是庆福堂余家大公子跟前伺候的人,怎会有闲工夫糊弄自己这样的穷酸秀才。
正想着,忽听见远远传来马鞭子的声儿,孙继祖急忙望过去,只见薄雾蒙蒙间,驶过来一辆马车,渐行渐近,不一会儿到了跟前停下。
孙继祖看见赶车的马方,急忙上去,车门打开,麦冬扶着陆可儿从里面下来,陆可儿上前,含着泪喊了声:“公子,奴家来了。”
孙继祖急忙搀着她,两人相对无语凝噎,半晌儿,陆可儿方转过头蹲身一福:“还请麦冬姑娘替奴家谢大公子成全。”
麦冬点点头:“姑娘不用客气了。”说着把身后的一个包袱递给她,凑近她低声道:“这是我们大公子给姑娘的,让奴婢送姑娘一句话,这世上大多人守得住贫穷,却共不了富贵,若想一生安稳,需早做计较,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姑娘聪明,想必知道怎么做。”说完转身上车,马方一鞭子下去掉转头走了。
陆可儿有些怔愣,孙继祖道:“哪位姑娘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陆可儿道:“她是余大公子的跟前人,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