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前来家中借住的几个堂姐妹,母亲也是花了心思,虽未带到跟前教养,但请的教养婆子甚严,一人一年的修束都抵得了父亲半年的俸禄了,隔三差五也会请到跟前与她们聊聊话,算是尽了其责。
长怡与她们也处得好,与这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往日也是亲亲热热,未曾有过什么闲隙。
当然,这在于她们计较的,她都不计较,她是主家的小姐,好的东西都要给人留一份,让让来做客的姐姐妹妹也是她的本份。
兴许是好得过了,有人就跳脱起来了。
也可能是自认为很聪明,聪明到能在她母亲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白脸黑脸都敢一个人唱……
“小姐,”阿桑婆在她眼神的示意下坐到了紫叶搬来的椅子上,道,“后天大人夫人就回来了,大后天就是你的生辰,你郑伯怕那天不太平,让我来问问你,小将军和堂小姐们那边要不要找人盯着,夫人最近心情都不太好,你也知道的,与你一样,这府里上上下下都不想让她不高兴呐。”
夫人脸色不好,到时,大人就得过问了,当家主都要过问了,小事也就都变成大事了。
长怡微扬了下嘴角,浅笑了一下,“哪来的上上下下,也就你们这几个还顾忌着我娘亲的心情……”
若是上上下下都这样,那还真是天下都太平喽。
“也不尽然,那别有用心者,养不熟的毕竟少。”阿桑婆温声道,小姐太有主见,夫人说这好事,但世间事皆多都是纠纠葛葛,不清不楚,风水轮流转过来的,爱恨情仇过于黑白分明,不过是把自己置于火山上烤罢了,所以有些事,大的不能放过,小的当糊涂则糊涂,当混淆则混淆,好过谁人都不放过,身边最后不剩人。
长怡听了最会适可而止的阿桑婆那微驳之语,怔了一下,连笔都停了,一会她轻点了下头,道,“也是,像棠姐姐,自小就与我好。”
她这棠堂姐,没有太多心思,便容易被人利用,可人是好的。
“桑婆,你去与棠姐姐身边的婆子说几句话,提点一下,以后就别往祖母面前冒话头了。”阿桑婆的话还是让长怡停了一手,打算拉她那位堂姐一把。
棠堂姐是八伯公的孙女,八伯公与祖父感情最好,祖母难免对其偏爱一些,遂也就养成了她那些个堂姐妹总是让棠堂姐在祖父祖母面前进言的习惯,久而久之,在长辈面前说得上话棠堂姐也难免在众姐妹们有些以领头人自居。
棠堂姐不是太傻,懂得见势不对就撇清自己,可她太喜欢出头,不知有些事过于严重了,她就算未亲手做那事,也是撇不清楚。
“是。”得了长怡的话,阿桑婆欣慰一笑。
长怡笑看了她一眼,挥退了紫叶,让她下去才重新提笔,嘴间道,“娘走时,可是不放心我?”
阿桑婆年老,是不太好跟着随身侍候了,但看她这两日在府中的团团转,也知母亲是嘱了她帮她看家。
小姐语气轻松,阿桑婆不减恭敬,道,“夫人不是不放心,而是想让你再经点事,再明白些道理。”
长怡“嗯”了一声,未再语,等写完手中这张,搁笔问没走的桑婆,“什么道理?”
“小姐,现在你身边的人换了你喜欢的,你觉着往后你身边这日子是不是太平了?”
“哪能。”长怡笑。
大丫环身边还有小丫环,小丫环外头还有院子外的丫环,人来人往皆会有事发生。
“小姐心里是有数的,”阿桑婆点头,与她道,“你看,不管上头的人怎么变,下头的人打的主意都是一样的,千百年来都一样。”
“是,都一样。”长怡甩了甩手,呵呵笑了几声。
当官老爷的都免不了攀龙附风,当下人的也会为多得主子欢心,得些对人喝三道四,能多得些银钱的权力无所不用其极。
谁人活着都为出人头地,无可垢病。
所以,她只要还是狄家最受宠的小女儿,她身边的麻烦断然少不了。
“我知道了,”长怡微微一笑,在重新提笔前对阿桑婆温和地道,“我会好好用紫叶她们的,新人虽新,但换得再勤,也未必如养得好的旧人好,桑婆放心,平常若有那闲时,还请多带带紫叶她们。”
她是听出来了,母亲是让她好好养些看得中意的人在身边,那些能长久呆在身边的人,才是能留得最久的。
就像桂花姨与阿桑婆之于母亲,她们是忠仆,更是看着母亲一路走过来,陪伴她一生的亲人,可说是良仆,有时,甚于挚友。
如此,才有阿桑婆今日对她的这般尽心教导。
看她瞬间了悟,阿桑婆欣然一笑,这才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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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狄长倚那边来人请长怡过去,堂兄受伤,长怡也是要过去瞧一眼的。
刚进长春园的门,后面有了丫环在喊人的声音,不一会,狄圆也到了。
见到长怡,狄圆轻盈地一福,笑道,“我哥哥总算把妹妹盼来看他来了,难得你来找他一次。”
长怡笑看着堂姐亲热地挽上她的手,嘴里道,“这可是外院,我可不敢多来,听姐姐这口气,长倚哥哥伤可是好了不少了?”
“本就不重,就是当时流了好多血,妹妹不知,当时我一听下人的报,差点急昏过去。”狄圆说到这,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长怡比她高一个头,得低下头去才能看清楚她的表情,见堂姐一脸真心实意的后怕,她讶道,“流了好多血?这打得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