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郁收了一个关门弟子,这在众学士当中并不是秘密,不过因为宁渊为人低调,知道他这号人,却没见过面的大有人在,这些学士们心中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得到高郁的垂青。
高郁让宁渊一一向众人见礼,显然宁渊的模样并没有惊才绝艳到符合那些人的标准,一些年老的学士甚至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待到田不韦面前时,宁渊才头一次得到了还算是热络的回应。
“你这小子,瞧着挺聪明机灵,怎么反倒跟了这个木讷的高郁。”田不韦当着高郁的面对宁渊狠狠翻了个白眼,“没有拜到我的门下,你还真是福薄。”
宁渊一时失笑,“田大人真是抬举学生了。”
“算了算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可没有半点要同高大人抢人的意思,因为我也收到了一个极为满意的弟子。”说罢,田不韦一侧身,将身后长身玉立的青年让出来,宁渊定睛一瞧,一时不知道该说是冤家路窄好,还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好。
谢长卿依旧顶着那张肃穆的脸,躬身向高郁问了安,然后目光挪下来,同宁渊对在一起,道了声:“宁兄。”
“谢兄安好。”宁渊也客套地问候了一声,不知为何,他与谢长卿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可每次碰到他都会觉得有些不自在,大抵是别人总会将他们两放在一起比较,同是江州出来的,一个是江州府的解元,号称儒林馆中的“第一才子”,一个虽然只是亚元,却被高郁收为了关门弟子,实在是很有可比性。
将谢长卿收入门下的田不韦显然觉得自己很有面子,站在那里只将自己的徒弟夸得万里挑一,还名言高郁将这样的才子拒之门外是他的损失,才又施施然带着谢长卿对别的学士炫耀去了,高郁苦笑着回头对宁渊道:“田不韦那个老顽固一直是这样的脾性,他是在恼怒没有将你收为弟子,才故意这般显摆,也不怕惹得别人笑话。”
宁渊露出不可置否的表情,即便是上辈子,他也没有同翰林院的人接触过,因此之前一直觉得所谓学士,大多是一群文绉绉的学究,每日礼仪经纶,之乎者也,却不曾想这些学士不光不迂腐,还一个比一个有个性,相较起来,倒是儒林馆的举人们要更文酸一些。
因为翰林院的卷宗每年都要整理一次,一年的时间还不至于弄得太杂乱,所以整理起来并不困难,只不过是将一些新多出来卷宗归档,然后以前的书卷若是有了霉气,则单独拿出来放到太阳底下晒晒,再重新收好。
卷宗珍贵,里面或许还有一些机密文件,学士们不会假手他人,所以这晒发霉书卷的任务,就落到了跟着来的门生们手上,十几个举人中有早些便熟稔的,碰上间隙会聚在一起聊天,宁渊谁都不认识,也不愿意凑过去打哈哈,索性一边晒书,一边挑些有兴味的内容阅读,直到一些闲言碎语细细碎碎地传到耳朵里。
“那个叫宁渊的我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竟然能拜到高大人门下,也不知吃了什么狗屎运。”
“可不是,年年春闱的题目都是高大人许大人在上书房里同皇上共同商讨出来的,高大人若是透露个一星半点给自己的弟子,那咱们再怎么考不都是白费力气吗。”
“我听说高大人会中意那小子,是因为那小子对出了曾经难倒高大人的一个绝对,可不能因为人家其貌不扬,就断定了别人没本事。”
“嗨,这有什么,那对子我也知道,感觉也没有多难啊,换成是我兴许也对得出来。”
“你能对出来,可也要看看你有没有人家的运气和底气啊,我早就在儒林馆里打听清楚了,那小子是从江州来的,和高大人是同乡,你们明白了么,高大人放着同乡不照应,难道还来照应你?”
“你便胡诌吧,那谢长卿分明也是江州出来的,怎么没见高大人也照应照应他?我可是听说了,谢长卿也曾去高大人府上拜会想要拜入名下,还是二皇子殿下举荐的呢,最后反而碰了一鼻子灰,脸都丢尽了。”
“说你不动脑子你还真不动脑子,谢长卿是江州出来的没错,可他是什么身份?农户之子罢了,出身比你我都要寒颤些,但那宁渊可不一样,十成十的士大夫出身不说,还和宁国公府是亲戚,就连孟国公世子都和他走得很近,有朝堂上这样两尊大神当靠山,分量可比一个连上书房都不能进的二殿下强多了,如果是你,你选谁?”
这句话一出来,凑在一起议论纷纷的那几人才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不约而同又朝宁渊看了几眼,目光里多少带着鄙夷,仿佛在说既然有这样的出身,为何还要来参加科考分掉他们的名额,由家族举荐直接入仕岂不是更快?
宁渊佯装浑然不觉,对于这样的事情他向来是没什么精力去搭理的,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一道忽然出现的背影横在了自己与那帮人中间,挡住了他们的目光。
接着,背影的主人开了口,当头一句便是:“身为一个读书人,却做尽了在背后嚼人舌根的长舌妇勾当,竟然丝毫不觉得羞耻,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谢长卿语气沉稳持重,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说得那群人一阵哑然,其中一人似乎想要还嘴,但却被其他人拉住,灰溜溜地走远了,似乎他们不惧宁渊,倒很害怕谢长卿一样。
到此时,谢长卿才转过身来,满眼狐疑地对宁渊道:“被他们说成那样,你居然还忍得住?”
“他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