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迟疑了。
神明……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吗?
若是有,又为何会让他忠诚的信徒墨族蒙受如此大难?
“啊——”
却听得一声惨叫,一个人影倏地从上方跌落下来,撞到地上,扬起厚厚的尘土,口吐鲜血而亡,而蓬莱楼下装石进篓的工人们似乎是司空见惯,神色麻木地继续搬运着,没有半点动容。
政远帝下令修建蓬莱楼,兴师动众,集各地名工巧匠,死伤无数。机械手工建造大家墨族首当其冲,每天都有人在修建的过程中从蓬莱楼坠落身亡,极寒受累,日夜困顿。
“这世上……”瘦子拳头握得死紧,他愤恨地看着老人,星眸暗淡,眼中含泪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明,所谓神明,不过是先祖骗人的大话!”
“年轻人,失去什么,都不要失去自己的信仰。”老人脸上还挂着鞭痕,笑容却十分慈祥。
“可是……”
瘦子正准备反驳些什么,却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老人身后的某个地方。
他灰败的眸中重新燃起点点星光,燎原热芒,颤抖着嘴唇。
“神明……长老,神明来拯救我们了……”
老人回过头,看着瘦子望着的地方,一愣,继而含泪笑道:“是,墨族的神明回来了。”
远方,一红一蓝一绿三色人影御剑而来。
辞雪看到蓬莱楼楼下尸横遍野的工人,眸中雪色弥漫,滔天的怒意喷薄而出,带着凌人的战气。
冷寒彻骨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最深层的召唤。
“伤我族者,该杀。”
利剑出鞘,刀光剑影,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轨迹,只听得长剑舞动裁风发出的尖啸声,待众人再凝神望去之时,便只看得到那几个穿着兵甲的禁卫军红抹细脖,微风拂过,尽数倒地而亡。
“辱我族者,该杀。”
少年不过十三四岁,一身月白蓝袍,纤尘不染,手下那么多的亡魂竟然没有一丝半点的血迹沾染到他的锦袍上。他身影快如闪电,从蓬莱楼楼底一路上杀,势如破竹,刚开始,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待看清他杀的皆是身穿兵甲之人之后,工人们全都躁动起来,像是鼓舞了低迷的士气,他们不等蓝袍少年杀上来,便自己从背篓中拿起尖锐的石器,往监工身上砸,一时间,群情激奋,热血酣畅。
“欺我族者,该杀。”
蓝袍少年周身似有白光笼罩,宛如神祗,收割着长剑下的恶魂。足尖一点,轻松跃起,飞向更高的楼层,血剑力光,兵戈相撞。辞雪眸中冷森快意,从没有如此快活地战过一次。
不安分的血液躁动着,仿佛他就该为杀戮而生,为征战而活。
苏菜菜站在远方的空地上,看着那抹月白身影在空中急速飞驰着,厮杀着,仿佛看到了《暖酥消》中所描写过的那个罗刹杀神,墨辞雪,蓝衣冷剑,冰残无情。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辞雪,够了,你杀的人够多了,神明若是看到,定然会惩罚于你。”老人威严的声音从楼宇上方传来,蓝袍少年倏地顿住脚步,冰冷的星眸里溢满强烈地不敢置信。
“爷爷,您……您还活着?”
辞雪松了长剑,长剑落在地上,咣当一声脆响。
他猛地跪在地上,浑身紧绷,激动得发抖:“孙儿不孝,竟等到现在才来营救爷爷!”
老人上前两步,蹲下身来。
那双脏兮兮瘦得只剩骨头的大手,颤颤巍巍,一把抱住纤尘不染的辞雪。
“傻孩子,你活着,爷爷已经很开心了。”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含着热泪,泣不成声,“墨族最后的希望,众血累就的种子,我苦命的孙儿,终于像先祖营救他的子民那样,救了墨族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