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龙峰没想到念福竟然如此敏锐,微微一怔,却又浮现出几分满意之色,“都说你不错,看来不假。”
念福严肃之极,“那你的目的呢?逼我们造反?我不会的,我娘更不会。”
姬龙峰叹了口气,“看来,你是半点也不想跟我谈下去了。不过也对,大周王朝并没有半分对得起你们母女的地方,你们又何苦为了它而舍弃现有的荣华富贵?只是——”
他看向念福,目光同样变得严肃而认真,“如果有一天,大梁皇帝知道了你们的真实身份,你说,他会怎么对你们?”
念福道,“且不说你说的是真是假,便是真的,我也还是皇上的表妹,我娘也还是他的表舅母。只要我们安分守己,再不济,不过是贬为庶民,回去怀安卖豆腐,皇上总不至于连这也容不下吧。”
姬龙峰微微一顿,“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确信,你还能做回从前的沐姐儿?就算你肯,你爹肯不肯?欧阳康他又肯不肯?”
念福轻轻笑了,“还记得从前京城有个杨大老板,因为上当受骗,把万贯家财拿去换了一座粪坑。不过如今重又富贵了,却跟从前富贵时,大不一样了。”
她垂眸看着自己双手,“要是龙大叔打听过我的过去,就该知道,我能有今日,凭的可不仅仅是我爹,或者欧阳康。我能自己挣出一次富贵,如何不能挣出第二次?就算大梁容不得我。这天下又不是只有一个大梁。”
姬龙峰沉默半晌,忽地深深一叹,“你真的很象你的外祖母。永远那么自信开朗,好象全天下没什么能难得倒你们的事情。”
念福摇了摇头,“不,还是有的。譬如天灾**,生老病死,谁不怕呢?不过人活百年,匆匆一世。总得做些对得起自己的事才好。龙大爷你要做什么我们阻止不了,不过能不能看在前朝的情份上,还我们母女二人一个清静?”
姬龙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地起身就走。
“等等。”念福看着那厨子,“你昨日那桌素斋做得极好,尤其那道步步生莲。能否把做法说来听听。”
那厨子诧异莫名,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这是什么时候,郡主居然有心思问他这个?
姬龙峰眼中也变幻数下,方道,“郡主既问了。你便说吧。”
那厨子大致说了,念福又问了几个要点。很是满意的让欧阳庄拿出一只金锭给他,“虽比不得你这方子珍贵,但你既诓我一回,我自然也是要学些东西的。好了,你们走吧。”
玉葱愣在当场,“郡主?”
她该何去何从?这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就算郡主不能对她推心置腹,起码也要顾忌着她知道的秘密。把她留下吧?
姬龙峰叹了口气,“萍儿。走吧。郡主不追究你的过错,已是大德了。”
玉葱怔了怔,忽地对着念福跪下,甚至流下泪来,“郡主,我身受舅舅养育大恩,是以之前不得不欺瞒于你。可这些年,我在你身边,可一直是忠心耿耿,从未做出半分对不起你的事情。”
看念福无动于衷,她咬了咬牙,对着姬龙峰磕了三个头,“舅舅,我帮你们做了这许多的事情,也算是报了你们的养育之恩。从今往后,就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么?”
姬龙峰再看她一眼,目光怜悯,却是点了点头,“好。只希望,你莫要后悔。”
他带着那厨子,大步走了。
玉葱再次转头看向念福,讨好的道,“郡主……”
念福淡淡道,“二弟,也拿一锭金子给她。”
“郡主!”玉葱的脸白了,“我都已经……”
念福看也不看她一眼,低头捋顺自己的衣袖,“我记得,当初买的是个叫喜儿的丫头,并不是什么萍儿,后来这丫头在我回京途中做错了事,给我打发走了,就这么简单。”
“郡主,您就不能原谅我么?我往后再不会有事瞒你了!”玉葱声嘶力竭的说着,这回的眼泪掉得无比真心。
她的年岁已长,方才拼死一搏,就是想赌一个念福的回心转意。然后谋一门还算富贵体面的亲事,下半辈子也算是终身有托。
可念福若是拒绝了她,她刚刚又自绝于舅舅,那将来可得怎么办?
念福起身,却没有回头,“你们来的第一天我就说过,只要你们待我忠心,哪怕是笨些蠢些,闯了祸做错了事,我都不会计较。我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不忠。”
念福走了,欧阳庄把那锭金子放在玉葱面前,带着人走了。
今天能跟出来的,都是他挑选过,绝对靠得住的。
大嫂既然能够那样信他,他也绝不会让自己带出来的人辜负了她。
风已住,雪已停,回客栈略收拾一下,欧阳庄带着队伍再度启程了。
只有玉葱,死死攥着那一小锭金子,带着未干的泪痕,直挺挺的跪在路边,跪在雪地里,跪在队伍的必经之路旁。
可直到队伍走过山坳,看不到一个人影,也没有人回头,没有人出声喊她一声。
客栈掌柜指指点点,在里头教训起小伙计,“看到没有?这就是心气太高,不知足的下场。这种事我可见过不止一回了,不用问都能猜出个大概。这些大户人家的丫鬟啊,主子对她好,就以为自己是副小姐了,非等到犯了错才知道悔改。可那时又有什么用?所以呀,你们可都要引以为戒,老实做人,踏实做事,别总想些不着边的好事。要连个伙计的事也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