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郡主府。
深秋的阳光透过窗纱斜斜照进来,照见满屋子的尘埃正密密麻麻象鱼群一般,随着空气流动四处游荡。
天气实在太干燥了,就算是勤快的侍女们每隔几个时辰就来洒一次水,但还是让人觉得不舒服。从鼻孔到喉咙里都干巴巴的,不管喝多少水还是觉得不够。
而更让人焦灼的是外面喧嚣的战事。
欧阳慕兰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就尽量不出去添乱。可卫宜年有十三天都没回来了,高绣茹更是两个多月不见踪影,这让她怎么安得下心?
“娘,娘娘……”看她出神,半天都不肯理会自己,一岁多的卫昌龄午睡醒来不高兴了,撅着小嘴大声嚷嚷,“我要尿尿!尿尿!”
欧阳慕兰回过神来,连忙把儿子从床上抱下,牵着他到床头的小马桶处嘘嘘。
等他尿完了,又带他去洗手洗脸,并拿了炖好的秋梨糖水给他喝。这里的干燥,让欧阳慕兰这外乡人受不了,就是在此地出生的儿子也受不了。昨天还流了一回鼻血,但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多喝些糖水,少晒些太阳。可因为战事连连,这秋梨也是个稀罕物,府中只剩了那么几个,只够给孩子一个人吃的。
卫昌龄虽小,但很乖,喝了两口糖水,想起人来了,“娘,爹爹去哪儿了?还有母母,她也不见了。”
欧阳慕兰本来给冲淡的愁绪又涌了上来,只得拿千篇一律的话回复儿子,“母母和爹爹都有正事做,等他们忙完了,自然要回来的。小八哥要乖乖的,他们回来瞧了才高兴,知道吗?”
哦,因出生时重达八斤,小名小八哥的卫昌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却又不服气的道,“我一直有很乖,我流血血,都没有哭。”
欧阳慕兰摸着他的头。才想赞他几句,忽地小孩子机警的听到了什么,把喝了一半的糖水放下,转身就往外跑,“母母!母母!”
大门外头,回来的可不正是两月不见的高绣茹?
她嘴唇干裂,神情疲惫,浑身上下的盔甲上满是尘土,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就跟泥人一样。
连她自己都很意外。卫昌龄怎么就那么准确的把她给认了出来,还高兴得拉着她又蹦又跳,小大人般的嚷,“母母回来了,母母进屋坐坐!”
在刀光剑影中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孩子这样真心实意,又天真无邪的笑脸时,忽地就放松下来了。
微微皱了皱眉,弯腰把孩子抱起来,在他酷似卫宜年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小八哥有没有想母母?”
“有!有这么多这么多。”小孩子伸出小胳膊努力的比划着,又想到一事。从她身上挣扎着下来,跑进去端起自己剩下的梨子糖水递给她,“母母喝喝!”
高绣茹心里暖暖的,“母母喝水就好了,小八哥喝。”
“不要!就要给母母喝,你喝。喝嘛。”
固执的小孩一定看着母亲喝了糖水才心满意足的笑了,而此时,欧阳慕兰已经打好了水,准备好了干净衣物。
“将军,你快去洗洗吧。有什么吩咐就说。”
共同生活这么久,她也渐渐在行事习气上带上了军人作风,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废话。
高绣茹道,“你赶紧收拾行李,准备带小八哥走。”
欧阳慕的情况不好吗?”
高绣茹一笑,“不是不好,是要打一场大仗了。你们不能呆在这里,太危险了,快去吧。”
欧阳慕兰点头,赶紧就去忙活了,把卫昌龄也牵走了,“别打扰母母洗澡,让她休息一会儿。”
卫昌龄虽然不乐意,但还是很懂事的跟欧阳慕兰走了,只是不舍的跟高绣茹说,“母母再见,我一会儿来跟你玩。”
高绣茹含笑把他送走,这才撑不住的软倒坐下。脑子里不可扼制的又想起那个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如果他还活着,如今是不是会更加的依恋自己,喜爱自己?
可她没有太多时间伤感,又振作精神进了内室。
欧阳慕兰真的很贴心,除了给她准备好了洗澡水和衣服,还准备好了常用的几种伤药。
丫鬟上前帮她脱下衣服时,才看到她胸前的刀伤,都已经肿得老高,真不知道她刚才是怎么抱起卫昌龄的。
“别跟她们说,赶紧扶我去洗沐。”
高绣茹没力气遮掩,也没力气废话,丫鬟们用敬畏而钦佩的目光把她扶进浴桶,小心的避开她的伤口,帮她洗净多日的疲乏和污垢。
等到她收拾清爽出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素日钟意的饭菜。等她饭毕,欧阳慕兰也打好了行囊站在她面前了。不过四五个包袱,简单清爽,她和孩子也换好了骑马的衣服,低调普通。
高绣茹很满意,却也疑惑一点,“你没收拾细软?”
欧阳慕兰笑了,“将军你不是推行农耕吗?这几年我早把家里细软大半换成了土地,那些地契一个盒子就装下了。余下的金银我带了一些,剩里,如果郡马回来,他也能用。”
高绣茹的眼神不自觉的微妙闪了下,“你到底,比我细心多了。既然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等出了郡主府,欧阳慕兰才知道,原来要撤离的并不止是她们一家,还有城中的老弱妇孺们。有不少士兵在帮着他们搬家,但也有更多的人在准备滚木礌石,显是有一场大战在即了。
忽地,一个老太太呼天抢地被个年轻士兵拖了出来,“老婆婆,我求你了,你快走吧。一张破桌子要了干什么?还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