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快闭眼!”老爷子拍着手边一个门中弟子的后脑勺,这时候众人才慢一拍的赶紧闭眼——阳见阴事,本来就算是对他们来说也是有诸多忌讳的,更何况是直接见到鬼门,道行低的要减寿,至于什么程度算是道行低的?老爷子看来也是不知道,那就都闭眼吧。
一群人闭眼转身,这是无奈,同时,也是因为他们能感觉到,那些开始顺着这条鬼门路而离开的鬼,他们涌现出来的执念,虽然不能说丁点对人间的留恋也没有,但是如潮水一般摧枯拉朽的,却依旧是离开和解脱,其它的任何不过是一触即碎的泡沫而已。
而最大的泡沫,就是徐赣榆,这地方所有的一切可以说都是他创造的。或许他也曾经有着其他的喜怒哀乐,但是现在,只有这里才是他一切的执念所牵了。
雷鸣在这个时候又轰然响了起来,不过云层的正中已经“开了路”,所以这时候的雷电是从四周倾泻而下的。如果说之前的道道闪电是巨树,那现在的就是道道金蛇。整个封印随着那些魂魄脱困而出,以及徐赣榆的召唤而散逸出的黑烟,被金蛇炸得消散于无形!
徐赣榆的嘶吼越来越低微……而其他几枚铃铛,也都相继炸裂,两个妹子临走的时候对着肖九示威一样的龇了龇牙,显然是怒气未消。肖九对她们的回应,也只能使无奈和歉疚的苦笑。文渊没走,但他也没对肖九做出任何表情,因为很显然他正在对抗着鬼门对他的巨大诱惑。毕竟对于如今众鬼赴鬼门的潮水之势,他其实也是个想要逆流而行的泡沫,只是没有徐赣榆那么显眼而已。
——肖九此时该说是已经成为了通路和最后让那些厉鬼洗脱执念与孽债的一部分,就如同老爷子说的,他是个机缘。不过原本这个机缘是有缘者(鬼)得之,现在,却在这个时候……要知道,机缘如果谁都能遇到,谁都能用到,那就不再是机缘了。
让这些鬼升天,既是肖九借天之势,却也是在极大的消耗着他自己的体力精神,甚至,是机缘。但机缘,不只是对鬼有用,对他自己来说也是极大的福祉。虽然原本这些东西都是突然之间落在他头上的,但如果就此没了,谁也说不清楚,他是重新恢复成一个平凡普通的青年,还是……就此也跟着去了。
“唉……”老爷子发出了一声没有其他任何人听到的叹息,他虽担忧那个细数起来相处没有多久的小徒弟,但是此时此刻,他也无力再做其他了。
盘坐的肖九,此时单从面容上看来还是平静无波,实际上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他面上点滴汗水也没,但脸色青灰如同,嘴唇也已经没有了血色。如果不是他那明显无比的呼吸声,那种喉间溢出仿佛重病濒死者般粗重喉音的呼吸声,看见的还会以为他是个死人。
在场的鬼,唯一没有被影响到的,就只是星期二了。他此刻甚至飘到了肖九的身边,他想摸摸他的头,想为他遮挡一下越来越凛冽的风,想以身相代,但是不行,不行……他只是个鬼,只是个道行不深的死掉了的鬼,就算和肖九有着姻缘,就算他是他役鬼,到现在他能做的也已经都做了,已经再帮不……
星期二突然身形一晃,挡住了突然狂扑过来的徐赣榆。
他失去了“人”的形象,此时看来,连“人”最基本的思想也已经失去了,已经不能称之为他,而只能用“它”了。如果一时恍惚,甚至会把徐赣榆和从地底大量冒出又被雷电炸得消失的黑雾当成一体。
可对于肖九的事情,星期二从来都是不恍惚的。发出嘶声吼叫的徐赣榆,知道事情已完全无法挽回,看来如今是孤注一掷,竟然想着要将肖九带走。
鬼的争斗不用事先练过,很多事在死亡的那一刻就会自然而然的知道。星期二作为人的身体的形态扭曲成了仿佛灰白色的蛇,和徐赣榆的一团黑扭曲在了一块。
“轰!”的一声,地面突然开始动摇了起来,除了俗语地龙翻身再没有更形象的描述此时这震动给人的感觉的了,而且这绝对是一头因为噩梦而不住翻身的地龙的背。
老爷子带着自己的门人,不得不再离远了些。以至于当她们注意到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朝那个地方跑的时候,已经迟了。
“文渊!”肖崇轩一头冲进了雷电中,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是怎么知道文渊就在里边的,就和一样没人知道他到底怎么还魂的。可他毕竟是凡人,一步踏进结界,就闭眼栽倒,下一刻一缕幽魂已然脱体而出。
这情况让正和徐赣榆颤抖的星期二动作慢了一分,甚至不到一分,只是半次眨眼的一瞬——他只是担忧,原来这就是此刻活人进来的下场,那么肖九会如何——但这足够徐赣榆将他震开!
随着一声带着快意的嘶喊,徐赣榆钻入了肖九的眉心,星期二追上去但却连徐赣榆的丁点也没来得及留下,与此同时,肖九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耳朵,都开始流下殷虹的鲜血。
“肖九!”星期二重新化出人身,跪在肖九面前。徐赣榆能够肆无忌惮的闯进去,他不行。一个肉身里只能有一个灵魂,两个的负担就太过巨大,如果是三个……尤其还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他闯进去,还是为了争斗,那肖九可能就要丧命当场了。
“他死了,和你一块走,不好吗?”有人问,“反正看这个情况,之后他也活不了多久,而你今天也逃不过去那边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