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夹壁墙里全是积年从贾母私库里顺出来的体己物件,只因怕入了赖府的库房反有些打眼,只悄悄的收伫在自己屋里,满心想着再过几年等老太太撒手归西,这些东西就无人识得,那时候谁知道这些物件姓贾还是姓赖,自然由得自家使唤支配。
谁知道多年心血一朝散尽,再看贾赦一脸得色,只觉得心血翻涌,一下子便晕了过去。
贾赦也不理她,只命两个婆子过来抬过一边。
贾琏也带了林之孝和旺儿匆匆赶了过来,脸上竟是三分喜七分惊,道,“父亲你瞧,这是从赖大床下搜出来的账册子,这些年这个狗奴才居然贪墨了这么多的银两 ,足够再盖个园子了!”
贾赦接过账册看时,也吃一惊。原来赖大当家这些年,自家贪墨的,外头孝敬的,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居然不下十数万两银子!
赖大家的被压着跪在外头,见婆婆晕了过去,便知大事不妙,也想跟着晕过去,偏生正月里寒风刺骨,吹得越发清醒,只得抖抖的跪在那里。又听贾琏居然翻出来自家藏在床下头的账册子 ,这才急怒攻心,一闭眼死了过去。
贾赦手里拿着这本账册,再看看面前放着的几个大箱子,骂了一声,“狗奴才好大的狗胆,”便对贾琏道,“立刻命你的人去把赖家父子拿回来,免得听了风声跑了,反费手脚。 也不必背人,就说他家里偷盗事发,咱们清理家贼。”
贾琏应了,转身便从赖家那些奴才口里问清了赖大父子的去处,立刻出门带了一干番役自去抓人。
贾赦便命旺儿和林之孝带人把赖家上下人等都赶到一件空屋子里头关了起来。赖家所有的值钱物件并现银银票一概清点出来,又从荣国府叫了许多人手过来,装上车全部拉了回去。
自己却带了赖嬷嬷和赖大家的,并从赖嬷嬷房里搜出来的几个箱子,不慌不忙的来荣庆堂求见贾母。
因着在赖家闹哄哄了半日,如今已是二更快三更的时辰,贾母早已洗漱停当睡下了。鸳鸯听说老爷带了赖嬷嬷求见,便知凤姐前头说的那事只怕发了,忙进来唤醒贾母,只道老爷有要紧事。
贾母也知儿子夤夜求见,必定是出了大事,忙披了衣服出来,只见赖嬷嬷和赖大家的婆媳两个被捆的粽子一般跪在地下,先吃了一惊,向贾赦道,“你要作甚?”
贾赦一向不爱啰嗦,命人把外头那两个大箱子抬了进来 ,亲自上前打开,道,“母亲瞧瞧,可认得这里头的东西?”
鸳鸯忙扶着老太太走进前来,只见那里头一水的珍贵物件,许多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也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
贾母却是认得这些东西,立刻变了脸色,道,“这是从何处来的?”
贾赦拿眼看一眼赖嬷嬷和赖大家的,冷笑道,“母亲倒要问问她们两个。这些东西都是从他们家的夹壁墙里抬出来的,母亲说从何处来。”
他说的轻描淡写,老太太却听得如同雷轰电掣。赖嬷嬷是贾母的陪嫁丫头,自小便伺候在贾母身边。千伶百俐又忠心耿耿,贾母便不舍得胡乱配人,只选了个国公爷身边的心腹,亲替他俩主持完了婚事,依旧留在自己身边做管家嬷嬷。
后来赖大他爹死得早,贾母便提拔年纪轻轻的赖大做了荣国府的大管家。 又看在赖嬷嬷面上 ,赖大那儿子赖尚荣一生出来就许他脱了奴籍,读书认字。
后来赖嬷嬷告老解事出去,贾母心里十分不舍得,便依旧命她无事进来陪着闲话解闷。两个人名分上是主仆,情分上如同老姐妹一般。
只是这几箱子明明都是自己嫁妆里头的东西,按理说应该好端端的收在自己后院的库房里头,却平白无故的被儿子在赖家搜了出来。
老太太只觉得一阵头晕,亏的鸳鸯手上用力扶住。贾赦见母亲脸色不好,也怕一下子把老人家气坏了,忙上来也帮着鸳鸯扶着老太太坐在椅子上。
老太太总算缓过神来,开口道,“你倒说说这些东西从何处来?”
这话是对着赖嬷嬷问出来的。
贾赦使个眼色,门口便有婆子上来解开这婆媳两个的绳子,又拿掉口中破布。
赖嬷嬷心里盘算了一路,自知大势已去,只求能摘出儿孙已是万幸,忙不迭磕头道,“都是奴婢糊涂脂油蒙了心,才做出这样的事来,要杀要剐奴婢万不敢有怨言。只是奴婢的儿子媳妇通不知道的,只求老太太开恩,饶过他们罢。”
说着碰头有声。
贾赦站在一旁,嗤笑道,“嬷嬷说的倒是干净。我记得嬷嬷不识字,这本册子也是嬷嬷写得么?”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账册呈给贾母。鸳鸯忙从旁边拿过眼镜给老太太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