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便知贤德妃一薨,外头人便不大瞧得上二房,且王夫人自分家后越发不大在外头走动,和那些诰命夫人也尽都疏远了,贾政更是个最清高不过的性子,交好的寥寥无几,此时往来寂寥,也在情理之中。
尤氏见了凤姐,便上来低声问道,“怎的说没就没了?前几日我还打发人来瞧,说是精神且好呢。”
凤姐亦低声道,“我也是刚得了信儿,这里不好分说,嫂子等下同我一道回去细说罢。”
说话间进了灵堂,只见宝玉和李纨均已换了素服跪在灵前,旁边几个丫头婆子,却并不见贾政。探春自有成算,忙也过去同宝玉跪在一处。
早有一个婆子进去附在李纨耳边说了句话。如今王夫人已死,宝玉又本是个不管事的,反倒要仰仗李纨理事。二房这些下人自然见风转舵,恨不得掏出忠心来投靠李纨。
见凤姐和尤氏并李纹进来,李纨忙迎了过来,厮见毕了,便说道,“如今我们老爷乍闻太太去了,一时哀伤过度,竟有些心智迷失了,不单不能理事,倒要好生将养才行。只是如今府里头人手不足,倒要求着嫂子和妹妹相帮。”
凤姐便道,“自家骨肉,何必说这般见外的话。嫂子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我那边别的不成,折手烂脚的人倒是且多着呢。”尤氏也依样画葫芦说了几句淡话,见李纨仿似有话要和凤姐说,也不多问,只自去给灵前上香。
这里李纨看一眼李纹,单把凤姐拉到一边,低声道,“想来我们太太怎么没的,用不着我说了,你们已尽知了?”
凤姐微微点点头,道,“老太太已然都知晓了。如今急怒攻心,也正请大夫瞧着呢。老太太说了,你们老爷既然病的那般沉重,府里又赶上这样大事出来,不便宜休养,倒不如赶早将他送到外头庄子上去好生养着。”
李纨默了片刻,道,“到底是老太太想得周到。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遮着掩着说话。我们家什么情形,你也该是知道的,如今太太说没就没了,老爷偏又弄成这样,宝玉那性子又是个不管这些俗物的,少不得还得我操心。只是家里各项事情原先都不从我手里过,如今呼喇巴的教我从哪里寻个头绪出来?人死为大,少不得求着你心疼我一点,好歹帮我一把罢。”
凤姐微微冷笑道,“嫂子想必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罢?你可知道你们二老爷为何发病?也不过是知晓了你们太太干的那些好事,一时急怒攻心,迷了心智罢了。如今我也懒怠多说,嫂子只管去问宝玉媳妇便是了。只是好歹咱们是一家子骨肉,我这边指派过来那些人手,嫂子只管放心使唤便是。若是缺了什么,也只管打发人去那边和我要。只我如今身子也不大争气,若说要料理这些事,实在没有那些精神了。”
李纨和宝玉一大早得了信儿赶过来,便见贾政头破血流的躺在王夫人房门前面犹未醒来,里头王夫人早已咽气,小翠正跪在床前垂泪哭泣。
粗粗问了几句,才知道王夫人竟是贾政亲手扼死,一时只吓得一身冷汗,宝玉更是不管不顾便哭起来,非但不能帮着理事,反倒闹得越发乱了。
李纨只得打起精神来,教人即刻将贾政抬回自己屋里看管起来,只说老爷病的有些神志不清需要静养。又狠狠的敲打了一回王夫人院里这些奴才,不许她们将此事说出去。只说若是听到一点风声,便要将她们全部发卖。
因着周瑞家的向来是王夫人的心腹,如今王夫人猝死,许多事务反是她心里清楚些。李纨虽平素和周瑞家的并不大和睦,却也不得不暂且做出宽大样儿来,教她只跟在自己身边帮着理事。虽是如此,身边人手依旧不敷使用,故而只得和凤姐求援了。
却不知这里头竟还牵扯出别的事儿来。听凤姐说毕,李纨不是愚人,心里便隐隐的有了些猜测,一时也不好多说甚么,只得道,“既如此,倒也不好教你过于操劳了。我倘或缺了甚么,便打发人过去同你说罢。”
正说着,外头婆子来回:“姨太太和宝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