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众人到了水月庵,早有主持静虚带着智善智能两个小徒弟在门口迎接。
凤姐早已知道这个智能和秦钟有些首尾,故而格外分神留心看着,果然秦钟那眼睛一直瞄着智能,宝玉只站在一边偷笑,显然也知道内情的。
看他们这样,凤姐心里微微一动,只笑道,“能儿长得越发高了,模样也越发出息了。要是换一身衣裳,再蓄起头发来,只怕比外头那些美人还俊俏些呢。”说的智能红脸低头。
凤姐便向宝玉和秦钟道,“你们去外头顽一会子罢。我们在这里略坐一会就会净室歇息去。你俩玩够了也早些回去歇息。”
宝玉答应着,便和秦钟一起出去了。
这里静虚也吩咐智能和智善出去预备茶果,自己亲手倒了茶,请尤氏和凤姐喝茶。凤姐接过茶来,向尤氏道,“嫂子这些日子可累坏了,今晚上可得好好歇息才是。”
尤氏道,“你这些时日两府里跑,也劳苦你了。等过了这几日回去必定好好请你一次。”
凤姐笑道,“那我可不敢当。嫂子真心要谢我,倒不如等大哥哥身子好全了,琏儿也回来了,一起吃一桌子倒好。”
尤氏道,“这有何难的,只怕你不赏脸。”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外头智能和智善摆好了茶果碟子,请过去用点心。凤姐便和尤氏一起过去,外头宝玉和秦钟也过来坐了片刻,因这些东西都不入眼的,都只吃了杯茶就又出去顽去了。凤姐和尤氏也一起回了净室歇息。
因着之前尤氏早打发人来说话过,静虚早就备好了净室,凤姐和尤氏只在里间,秦钟宝玉安置在外间。
因着准备安歇,凤姐身边只带了小月和小琴,尤氏身边只带了银蝶和红蜻。凤姐在路上便悄悄和小琴附耳说了一篇话,小琴抿嘴笑着应了,待进了屋便当着尤氏和凤姐道,“二奶奶,这水月庵之前也不曾来过的,这时候时候还早,奴婢倒想出去瞧瞧呢。”
凤姐便道,“真是小孩子心性。横竖这时也无事,你且去罢。”
小琴便看小月道,“小月姐姐和我一同去罢。”
小月道,“奶奶跟前哪能没有人呢,你自去顽罢。”
小琴道,“外面天也有些黑了,要不红蜻妹妹陪我出去罢。”凤姐笑着呵斥道,“越发没规矩了,红蜻是你珍大奶奶的人,且轮不上你指派呢。”
尤氏道,“这是什么大事,她们难得出来一趟,小孩子贪顽也是常理。那红蜻就和小琴一起出去看看罢。”
两个小丫头子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静虚见眼前只剩下小月和银蝶两个,剩下那些丫鬟婆子都在外头伺候着,便知道这两个必定都是心腹耳目,乃趁机说道,“我这里正好有一件事,原想到府里求太太的,既然两位奶奶今日在这里,倒要先请奶奶一个示下。”
这就来了。凤姐只做不在意,道,“何事,说来我和嫂子听听。”
静虚说道,“阿弥陀佛!只因当日我先在长安县内善才庵内出家的时节,那时有个施主姓张,是大财主。他有个女儿小名金哥,那年都往我庙里来进香,不想遇见了长安府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那李衙内一心看上,要娶金哥,打发人来求亲,不想金哥已受了原任长安守备的公子的聘定。张家若退亲,又怕守备不依,因此说已有了人家。谁知李公子执意不依,定要娶他女儿,张家正无计策,两处为难。不想守备家听了此言,也不管青红皂白,便来作践辱骂,说一个女儿许几家,偏不许退定礼,就打官司告状起来。那张家急了,只得着人上京来寻门路,赌气偏要退定礼。我想,如今长安节度云老爷与府上最契,只要太太和老爷说一声,打发一封书去,求云老爷和那守备说一声,不怕那守备不依。若是肯行,张家连倾家孝顺也都情愿。”
凤姐听着这一篇话和前世一般无二,只看着尤氏,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太太素日再不管这样的事。”
静虚道,“二位奶奶都是管家理事的,这点子小事自然也可以主张了。”
尤氏笑道,“这样的事,我也是不管的。你只问凤丫头去罢。”
凤姐沉吟片刻,看着静虚道,“静虚师太,这样的事,似乎不该是你一个出家人理会的罢。“
静虚听这话势头不好,忙陪笑道,“奶奶说的是。只是之前那张施主对小尼颇有关照,如今他百般的求告无门,知道我与奶奶府上有些瓜葛,才求告到我这里。也只好答应替他说句话。成与不成,只看天意罢了。”
凤姐笑道,“你这话说的倒巧。只是我也累的乏了,懒得理会这样的闲事。”说着自向床上歪着,闭上眼。
静虚脸上那笑意不改,半日方道,“虽如此说,张家已知我来求府里的,如今奶奶不管这事,张家不知道奶奶们没工夫管这事,不希罕他的谢礼,倒像府里连这点子手段也没有的一般。”
凤姐睁开眼,道,“那又如何?那张家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府里有没有这点子手段,又与他什么相干?师太未免多虑了。”
尤氏歪在对面床上,不由笑道,“凤丫头说的很是。我们俩也乏了,师太只管自去忙去,容我们俩歇息歇息才好。”
静虚此时已知此事不遂,只得收起妄想,陪笑道,“那二位奶奶自在歇息,小尼就失陪了。”说话间还未动身,外头小琴和红蜻走路带风,几步冲了进来,因走得急了,气息都不稳,脸上神色也都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