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呢?”谢致托着腮反问,似乎也很苦恼这件事。少顷,他又展平两手在床沿拍打,好似击鼓一般,常蕙心循声低头,瞧见谢致一双修长的大手,骨节分明……谢致敲打着床沿告诉她:“仇当然要报,日子也要开开心心的过了。”谢致想到这里,眼珠一转,以前常蕙心不在的时候,他也愁眉不展,可是现在她回来了。
谢致就笑了,对常蕙心说:“你瞧,我现在可开心了!”谢致的目光往右瞟,瞧见贴着墙壁放了一坛酒,手一探就将酒坛勾了过来,“喝了酒更开心。”
谢致放下酒坛,先喂常蕙心将药喝完,方才拔塞欲喝酒。常蕙心忽生心馋,竟让谢致将酒留她一半,谢致听闻大喜,干脆吩咐仆从,将府中美酒成十成百上来。
一人饮酒孤单,两人对饮痛快。一痛快就没了分寸,不知不觉,双双均已微醺。
谢致指着窗户外头嚷嚷:“阿蕙,当空的日头好刺眼!”
常蕙心也醉了,手肘撑在桌上,掌心拖着脑袋,红颊迷眼嘲笑谢致:“那是月亮!”
“不对!”谢致摇摇晃晃撑起身来,朝着窗户的方向,再凑近些,鼓腮道:“明明就是红通通的太阳!一、二、三、四、五……还有好多好多太阳!”
“笨蛋,那些是星星!”
“唉、唉,你干甚么去啊!”常蕙心发现谢致不对劲,他竟坠坠站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外走。常蕙心赶紧去拦他,但她自己也走不稳,往前一前搀,半跪着抓住谢致的两腿:“三吴,你要干甚么去啊?”
谢致下巴前伸,打了一个酒咯:“孤要去找孤的弓箭来,把这些烤焦大地的太阳统统射下来!”
四月末,皇帝在琼林举办琼林宴,恩荣本月高中的一甲、二甲贡生。
上林春.色,五色棋盖如云,映衬着周遭御苑,远处楼台,天边霞光,皆有华光气象。宫婢内侍,往来伺候,环佩雅乐,交相成奏。
数个时辰后,酒宴将近尾声。皇帝有事先行离去,百官也退了大半,只留下高中的贡生们在席间把酒赋诗。及第是人生喜事,再加上酒喝得多了点,好几个中二甲的举子已经开始高歌,酒洒在新袍子上也未注意。
新科状元周峦亦举止放肆,不仅与同科和歌,还和参宴的好些名门贵女调笑。他本性风.流,且有风.流的本事,容貌才华样样不差,引得好些女子颊飞红霞,芳心暗许。但周峦似乎对她们不算太上心,琼林宴到了后半场,渐渐他就只同许国夫人说话勾.搭了。
容桐将周峦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由得替自己这位义弟担心。周峦身旁的许国夫人,偶尔有一两次笑,神态颇似慧娘,但她比慧娘老多啦,而且太不正经……容桐并不喜欢许国夫人。所以连带着周峦,容桐也刻意避开。
周峦不在容桐身旁,没人替他挡酒。容桐自己又老实,其他举子稍微说得多一些,容桐就不好意思拒酒,三两杯下肚,就上脸了,两颊通红通红。
这已经是容桐酒量的极限,只恐再喝下去,他就要当场栽倒。容桐只好找偏僻处躲,正巧琼林苑里有一处杏林,杏花半落,犹带残香,容桐入林狠狠吸了几口气,又徐徐前走,稍作调整后,脸便不觉得烫了。想来通红的脸色也应该好了些,找个御池照照。
容桐存了这个想法,脚下一直往林中深处走。隐隐听得前面有二女谈话,他耳中恍惚,字句无一能听清,只闻一女嘻嘻发声,另一女则柔声回应她。
容桐浑身骤如电触,后来那位女子的声音……是慧娘的声音!
容桐脚下不由自主往前走,见着出声的女子背对着他,身高体态亦同慧娘无差,粉裙窈窕。
容桐抬手,情不自禁搭上女子的右肩。他舌头还带着酒劲,吐字不清:“啊——”
刹那,女子回过头来,只见她额上贴了一只花钿,两侧脸颊还有婴儿肥,是个与慧娘样貌完全不一样,比慧娘更年轻的姑娘。
姑娘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在容桐的面上瞧,她滞了片刻,突然嫣然笑起来:“哈,你是榜眼!刚才陛下出题,诸人赋的诗里属你最好!你比《登科记》上腼腆多啦!”
忽起一阵风,杏花半残又被吹落三分,斑驳落在地上,化了尘土。
容桐察觉到自己的冒昧,连忙后退三步,双手绕到身前,搭个拱门向姑娘赔礼:“小生安州容桐,酒醉唐突了姑娘,多有冒犯,甘受严惩。”
群芳尽散,周峦身边终于安静了。他揉了揉眉心,眯起眼睛往远处观察,容桐的座位上斜倒着其他举子,容桐不见了踪影。周峦打算起身去寻找容桐,却感觉到有人正朝自己这边疾步走来,慑气逼人。
周峦重新坐端正,目光盯着桌案,嘴角泛着一丝不明的笑。他任由那人步步逼近,最后站在他身边。
周峦抬起头来,凝视片刻,缓缓起身拜道:“凉州周峦,参拜太子殿下。”
太子谢济似乎对周峦存了强烈的敌意,挺直着腰背俯视,冷冷道:“你便是新科状元周峦?”
这不问废话么?莫说周峦刚刚才做了自我介绍,之前琼林宴上,太子殿下也是始终在场啊!
周峦浅笑,探手理了理袖口:“太子殿下操劳国事,对待一些小事上……是记性不好。”周峦抬起头,冲谢济笑道:“方才许国夫人,也是这番原话同臣下讲。”
谢济的脸色顷刻就刷了白,逐渐缩起肩膀,却仍强撑着,再逼近前一步。周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