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蕙心顿住脚步,对容桐道:“你快去弄醒酒汤,我在这里照顾阿爹。”
容桐应声离去,待到不闻容桐脚步声了,容父忽然对常蕙心叫道:“你这一声‘阿爹’叫得还真顺口。”
常蕙心心头一跳,神色不改:“阿爹您在说什么?媳妇不明白。”
容父真喝得不轻,他想从褥子底下抽什么东西,身子却躺在床上起不来。容父叹了口气,对常蕙心道:“你要的东西在褥子底下,你自己拿。”
常蕙心脚不迈,问道:“阿爹您让我拿什么?”
容父深深叹气:“按理说我该跟你是一辈人,你喊我‘阿爹’我慎得慌。”
常蕙心眼神骤阴,上前近床榻,手伸进褥子底下一探,摸到一沓纸张。常蕙心将这沓纸全抽出来,逐一瞧了,见每张纸上写的都是一样内容:
一份药方子,下头还有一段朱笔标明显的备注,光熙四年五月十三,谢景讨去此方,毒杀景妻常氏。
这话写得冰冰冷冷的,常蕙心读完后,却不知不觉落了一滴泪在纸上,正巧“妻”和“常”中间,顷刻间模糊了这两个字。
容父躺在床上叹气:“幸亏我写了三十来份,够你随意糟蹋了。”
常蕙心将纸张尽数揣入怀中,收好,向容父道了多谢。容父没力气摆手,“谢我做什么,我应该谢你不是真的女鬼。上次你半夜来唬我,真把我吓到。”
常蕙心笑了,问容父道:“你怎么识破我的?”
“怎么说我也是和夫人你有旧交的,以前没少给你开方子。最近几年酒喝多了脑子不行了,但你的声音容貌还是回忆得起来了。唉。”容父闭起眼睛:“我硬抗着恐惧在这里住下来,就是想观察观察,一仔细瞧,你脸上这面具不知是谁给你做的,火候还没到家啊!我如今是酒喝多了手容易发颤,不然早给你重做一个了。”
常蕙心听这话,笑出声来。她摸了下自己的脸颊,“现今这个就够了,一般人瞧不出来。”
“我那个傻儿子就没瞧出来。”容父接过常蕙心的话,道:“不过还要谢过你,没碰我儿子。”
这一个“碰”字不知指的是哪层意思。常蕙心试探着问:“这你也能瞧出来?”
容父似乎受了莫大的侮辱,话语带着酒味喷出来:“我好歹也做过御医啊,宫里那些男女的方子,前朝我可没少开。”容父是酒醉没力气,有力气了一定要捶胸顿足给常蕙心瞧瞧。
“不过想来你也看不上我儿子。”容父对常蕙心道:“你眼界向来高,一看中一个人,那人就能登九五之尊。”
“哐当”门外发出一声巨响,好像是瓷碗摔在地上。常蕙心瞬间滞住,她的脑子懵了,一会难以做出反应。容父却已反应过来,竟给急得直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糟糕,小子去时脚步忒重,回来竟不出一点脚步声!”
容父旋即倒下又睡,容桐已推门进来,容父迷离着一双醉眼,冲容桐装醉道:“琴父啊,你给我弄蛋酒回来了么?”容父眯着眼睛,转头瞧常蕙心:“媳妇儿,你怎么在这?”
容桐目光坚毅,脚下一步一步逼近,他鲜少用这般果敢毫不带怯的声音说话:“我方才都听到了。”容桐走至常蕙心背后,盯着她的背影,冷冷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