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派温言絮语,定宜心里感激不已,蹲了蹲道:“娘娘和奴婢掏心窝子,奴婢还有什么可违逆的,一切但听娘娘吩咐。”
皇后笑着端详她,“这么水灵的姑娘,十二爷和我说你早前给刽子手捧刀,我真想象不出来是个什么模样。”
定宜也笑,低头说:“这是奴婢谋生的手段,卖力气的活儿,小打小闹的还行,时候长了受不住。像做瓦匠,砌墙倒没什么,就是搬砖辛苦,我总搬不过人家。”
皇后啧啧道:“可怜见的,这种粗活儿我是没干过,女人和男人到底不同,比力气永远比不过人家。”
絮絮说着,人都进了西所。朗润园虽不大,屋子却也有一百三十五间,只有三位太妃住着,地方是相当宽绰的。太妃们平常无事,常来益思堂消遣。这里的书房也不成个书房了,后来改成了戏园子。台上角儿们都摆好的架势,人一到就开始咿咿呀呀地唱,唱昆曲《莲池献瑞》、《寿庆万年》。
命妇们找座儿听戏,皇后请了贵太妃进里间叙话。彼此坐定了客套两句,“今儿是太妃千秋,皇上事忙脱不开身,命我来给太妃祝寿。”边说边起身蹲个双安,“太妃瑶池春不老,寿域日开祥。”
贵太妃忙去搀,笑道:“心意到了就是了,叫皇后给我行礼,怎么担当得起呢!”
皇后仍旧扶她坐下,应道:“该当的,您是长辈,咱们是小辈儿。自己家里不讲究身份,只有亲疏。”底下宫女送茶进来,定宜接了蹲身奉上,也不坐,在一旁侍立着。皇后瞧了一眼老十二,刮着茶沫儿对贵太妃道,“不光咱们万岁爷惦记着您的寿诞,那天上畅春园,也听老爷子提起来着。念叨您爱吃胭脂鹅脯,让花儿总管预备着,没准儿过会子亲自来给您贺寿呢!老爷子终没有忘记您呐,年纪上去了,心也软乎了,总念及旧情。有回御膳房报菜名儿,他想起来让人请笔墨,把以往亲近的太妃名字都写下来了,头一个就是您。”
她这么说着,贵太妃脸上惘惘的,不知勾起多少回忆来。半晌醒了神,有点不好意思,掩饰着说:“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提这个做什么。太上皇今年有六十了吧!我四五年没见过他了,上回还是在万寿节上,远远瞧他一眼,真是老了。”
皇后抿嘴一笑,“岁数是有了,可他老人家身子骨健朗。六十岁的人了,模样还像四十多似的。”
女人呐,只要爱过,提起这个人,心里总会隐隐牵痛。贵太妃原本是喀尔喀赛音诺颜部的公主,十四岁的时候部落和朝廷联姻,她被送到中原,进宫就封了贵妃。三年的圣眷隆重,她对那位开国帝王满心的爱慕和景仰。三年后他淡出她的生命,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她不恨他,甚至找藉口体谅他的绝情,但是却恨那个抢走他的女人。在她看来要不是慕容锦书,他不会变成那样。明明已经决裂了,最后还是封她为后,那个女人是狐狸精,她摧毁了整个大英后宫,把她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男人昏聩,皆因为身后那个女人,所以她尤其恨那些撺掇男人独宠专房的妖孽。简直像个病症,看不得深情款款的戏码。在她眼里慕容锦书甚至于眼前这位素皇后都是同样的人,她们是心满意足了,别人的生死,还在她们眼里么?
只不过皇后带来了个不错的消息,她突然没有那么讨厌她了。太上皇还念着她,这对于她来说是天大的喜讯。他记得她的生辰,也许会来看她,她一时仿佛身在梦中……盼了二十多年,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如果有朝一日能听他喊她的名字,这辈子便也足了。
人逢喜事,顿时活过来了似的,那份光鲜打心底里透出来,一直漫延到脸上。皇后适时道:“要是太上皇过园子,十二爷的事儿同他一提,我料他应当是同意的。”
贵太妃看了定宜一眼,不置可否。既然没有急吼吼回绝,说明还有商量的余地。皇后又道:“咱们身在帝王家,吃不完的珍馐美食,穿不完的绫罗绸缎,还稀图什么?无非就是那么一个人,能知冷知热罢了。您有您的忧心,十二爷有十二爷的打算。他在外头历练了那些年,早不是少不更事的了。今天既然来见您,必定经过了深思熟虑,太妃何不放手让他自己做决定,促成了一段好姻缘,也是您的福泽不是?”
也许幸福的人更懂得宽容吧,先前油盐不进的贵太妃居然有些松动了,只是没有把条件放到最宽,掖着两手说:“既然皇后发了话,我也不好一点不通融。这么的,不说庶福晋了,略往上升一级,给个侧福晋就是了。至于嫡福晋,还是不成。”她叹气道,“出身太低,叫外人怎么看?那些亲王家眷里头排去,就是侧福晋那档的,搁在一块儿都落人家一大截,更别提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