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姨娘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桌子上拿茶碗倒了一杯水,双手端着递到了王桢的跟前。等王桢喝完,她又接过空碗送回到桌子上,然后才重新坐回矮凳上,继续纳那面未纳完的鞋底。
王桢见了问道:“姨娘,你这鞋底是给谁纳的?”
月姨娘淡淡的笑了笑,道:“是给四少爷做的。”
王桢看了看月姨娘的样子,本是姝丽出挑的容姿,偏偏却穿着一身朴素老气的衣衫,与她的模样极其不搭,连她身上的妍丽都掩盖了几分。王桢叹了口气,道:“姨娘,母亲去世前虽交代你要照顾我和四弟,但你毕竟是父亲的妾室,有时间你不如多去关心关心父亲。若你能分得父亲的几分宠,然后多看顾着我和四弟,这才是你对我母亲的忠心。”
月姨娘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过了一会儿之后,才轻声的道:“是。”
门口的帘子突然晃动,一个穿着青色衣裳,身材微胖的婆子从外面进来。王桢见了她,脸上不由带了两分温色,问道:“妈妈,可去看过了涵哥儿,他身子可还好些?”
那婆子姓秦,原是王桢的生母秦氏的陪房,秦氏去后,则在秦氏的一双儿女王桢和涵哥儿身边服侍。
月姨娘站起来给秦妈妈搬了一张小杌子,秦妈妈在王桢跟前坐下,一脸担忧的道:“我瞧着涵哥儿的咳嗽比之前还严重了些,脸色也比之前更差了。”
王桢听着秦妈妈的回话,不由的蹙了蹙眉头。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道:“你去禀了父亲吧,让找个大夫来给涵哥儿看一看。虽说涵哥儿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只能慢慢养着,只是那原来的方子吃了许久也不见好,不如让换个方子试试。”
想到四少爷这个小主子,秦妈妈也只能在心里叹气。
王桢接着又道:“涵哥儿心思重,我只怕他有什么事郁结在心里才带累了身体。我不好常去外院,妈妈替我常去看看涵哥儿,若他心里有事,妈妈帮我多多开解他。”
秦妈妈道:“姐儿放心,您不说我也晓得。”
秦妈妈想到回来时经过汀澜院,看到那一番人来人往的情形,再想到四少爷院里清冷的样子,不由愤愤不平的道:“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两边都是嫡亲的子女,那一院的生病,人前人后有人张罗服侍着,大夫更是日日守着,什么金贵的人参灵芝都往那一院送,我们涵哥儿却无人关心。三老爷的心,也太偏了些。”
后娘没进门的时候,亲爹就已经是后爹,王桢觉得自己早已经是习惯了。听到这些事,王桢反而比秦妈妈平静许多。将旁边的针线篮子拿过来,低着头重新的做起了针线。
秦妈妈继续刻薄的道:“那一院的三天两头的请大夫,几次三番都说要断气了,结果偏偏命大死不了。老天若开眼,就该将她收了去,省得活着扎人眼,也让正院的那一位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当初若不是她,哥儿和姐儿也不会没了母亲”
王桢不想听她说下去,连忙开口打断她:“妈妈,不要再说了。”
秦妈妈长着的嘴巴动了动,到底没有再说话,只拿了帕子悄悄的擦了一下眼睛。
王桢拿着针在袍子上戳了几下,接着有些心烦意乱的将针线放下,将针线筐拿到一边。站起来走到窗边站了好一会,才让烦躁的心情平复下来。
华灯渐渐初上,天色暗下来。
王桢转过头来,对秦妈妈道:“妈妈,进屋里帮我取件大麾出来,我们去正院请安。”
秦妈妈有些不高兴的道:“姐儿何必去给那位脸面,她也不见得高兴见你。”
王桢道:“她高不高兴见我是她的事,我们在内宅无人护着,总要把规矩做全了,才不会让人挑出错来。”
秦妈妈叹口气道:“姐儿做事比我周全。”说着就进了屋里。
等秦妈妈拿了大麾出来给王桢系上,丫鬟云实从外面进来禀报道:“小姐,三老爷身边的小厮青铜来传话,三老爷让您到他的书房去一趟。”
王桢愣了一下,接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伸手理了一下衣服,又对秦妈妈道:“妈妈不用跟着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接着便出了门,跟着青铜一起去了三老爷的书房。
王桢到时,王清还举着笔在案前写字。听到渐渐走近的脚步声,头也不动的在宣纸上将最后一笔写完,然后才放下笔,抬起头道:“桢姐儿来了。”
王桢屈膝行礼:“父亲。”
王清看着这个肖似秦氏的女儿,心里不知是何感觉。
他挥挥手示意她上前来,待她走近后,指着宣纸上的字问道:“这是什么字?”
王桢往宣纸上望了一眼,道:“‘王’字。”
“是,‘王’字,那还是你的姓氏。”他慢慢的从书案前踱步出来,继续道:“桢姐儿,无论你喜不喜欢,你的姓氏都冠着一个‘王’字,你的前途荣辱全系于王氏一族。我不指望你们相亲相爱,但我希望你不要再做危害同氏姐妹,毁己根基的事。这几个月不要出门了,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将家训抄三百遍。”
这就是要禁她的足了!
她挑拨二房的王椒跟王檀对上,手段并不隐秘,有心人只要一查便知,她从不指望能瞒过他。她本没想过要王檀的命,挑拨也不过是顺手做下的,最后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后果,差点让王檀丢了性命,亦是她不曾想到的。
但她却并不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