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芙进到秋水苑时,只觉得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在说明,女主人是很受尊重和宠爱的。房子的风格最能说明一个人的地位,秋水苑里小桥流水,花木看着随意生长,却没有一处是普通的,进到屋里,里头的家具,清一色的紫檀,中间的如意桌上摆着一个大玉碗,看着就知是有年头的老物了,屋子尽头有一个屏风,上头画的仕女,看着却像是叶眉本人。叶芙粗粗的打量了下屋里的陈设,转头,就看到了坐在一群贵妇中间的,众星拱月般的叶眉。
叶眉似乎是说了什么,就见边上一群太太都或拿了帕子掩着嘴笑,或拿了扇子遮着半边脸笑,仿佛叶眉说了一个天下最好笑的大笑话。叶芙对这种场景很熟,她知道,不过是叶眉周围的人在奉承她罢了。叶眉似乎是没有注意道她。直到有个丫头在叶眉耳边耳语了几句,才见到叶眉抬头朝她看来。
然后她就见叶眉对她绽开了一个微笑,那个笑容如初夏的阳光般明媚,却让叶芙很陌生,她记忆中的六妹叶眉,从来不会那么恣意的笑。
她被丫头带到离叶眉不远的一个位置坐了。她一步步过去,都能感受到屋里的人朝她投来的打量的目光,她知道的,无论如何都有些人知道她和当今的定远侯的一段过往,她能感觉到那目光里的嘲弄,她仿佛听到大家在说:“你看,那个就是当年名满京中的叶家嫡长女叶芙,本来这一切都该是她的,可她如今,不过是一个七品文官的妻子罢了……”
那一整天,叶芙都有些食不知味,她甚至没有听到旁边的太太和她说了句什么话,许是久没有回应,那太太扭头和另一边的女客说话去了。她只是一直在打量叶眉。叶眉长开了,小时候,她就知道叶眉是个美人胚子,现在更是美的浓烈,一颦一笑,都带着风华绝代。她看到叶眉头上简简单单的带着一个步摇,可那不要一看就是最上层的羊脂玉做的,通体白净无杂色,在阳光下,竟有几分透明,步摇的顶端颤巍巍的挂着一串六个南珠,那珠子各个有拇指那么大,浑圆无瑕疵。这种南珠她也见过,母亲拿来镶过钗已是很珍贵了,可叶眉的南珠就这样随意的挂在步摇上,更绝的是,叶眉显然是带了一套南珠头面,所以耳环也是一串三个这种南珠,手臂上随意的绕着三圈这种南珠,叶芙目测这串珠子有一尺长,手指上还带着一个南珠戒指。叶芙突然觉得,叶眉身上带的每一颗珠子,都是她心里的泪。
叶眉正和边上的维媛以及贵阳伯夫人说笑,一时又觉得头上的步摇坠的她的头皮疼,这个步摇是老太太前阵子清理库房给的。这半年胡维祯想着法子帮老太太把以前典出去的嫁妆赎回来。老太太就又想着法子把各种赎回来的嫁妆赐给叶眉。叶眉都快被他们祖孙两的一慈一孝感动了,传出去简直就是佳话,最要紧的是,最终的受益方是叶眉同学。秦桑当时见了这个步摇就惊为天人,心心念念的要给叶眉配成一套。叶眉原是拿笑话说给胡维祯听的,谁知胡维祯隔了几日真给叶眉寻了一盒子南珠来。那土豪劲把叶眉吓的小心肝都跳了半天,都没好意思问胡维祯花了多少钱,怕胡维祯后来后悔,骂她败家娘们。最开心要数秦桑,拿到南珠就火速给叶眉做了耳环手串和戒指,那镶着南珠的戒指各色的有八枚。今日秦桑给叶眉打扮时,就想劝叶眉把八枚都带上,叶眉表示坚决反对,双手带八个戒指,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写着:“我是贵妇,快来打劫。”秦桑劝说无果,只好在叶眉的左手上塞了一只通体透明的冰种老坑翡翠镯子,又在叶眉脖子上挂了侯爷送的粉金刚项圈,另一只手的手指上带了一枚翡翠戒指。并坚决表示叶眉不准再讨价还价。秦桑可早就听说今日叶芙要来,她不把四奶奶打扮的浑身散发着冲天贵气,怎么能让那讨厌的叶大小姐羡慕嫉妒恨呢?
叶眉猜到了秦桑的心思,虽然她们几个很少和她提起她在叶家的日子,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很不好,各种孤女如何被受宠的嫡长女欺负的桥段,叶眉随便脑补都能补出一大堆来。所以当叶眉回头,看到叶芙的目光恨不得把她手上的那串南珠烧出洞的时候,叶眉知道秦桑得逞了。她看到了秦桑低头站在她身后却藏不住的得意的笑,于是叶眉就风轻云淡的回头,故意拢了拢手上的珠子,和贵阳伯夫人碰了碰杯,她举手的姿势,恰好能把另一直手上的翡翠镯子落入叶芙的视野。叶眉想:“反正你很不爽了,就让你一次嫉妒个够吧。”
那一场喜宴,叶芙只和叶眉说了三句话,来时问好,走时告别。叶芙出到门口,看到自家的青顶马车在等她,她回头看到侯府朱漆的高大的正门,以及门口刻得有些狰狞的石狮子。她低头钻进马车里,沉默不语。一直跟着叶芙的贴身嬷嬷见叶芙不开心,知道她在难过什么,就劝道:“大姑娘可千万别犯糊涂,这段府看着没有定远侯府气派,可难得姑爷对大姑娘敬重,这几年相敬如宾的过着,大姑娘儿子都有三个了,可千万别为这些闲事,让姑爷远了姑娘。”
叶芙见嬷嬷担忧,想了想最近夫君像是有些为前程烦恼,心里一动,点了点头,也不多说。
出嫁三日,女儿要回门。六姑娘带着夫君淮南伯世子吴观途回娘家了。回门宴在宁泊堂办的,叶眉坐在下首,看着六姑娘和吴观途先是给老太太磕了头,又给大太太磕了头,再见过了她和大奶奶,再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