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毓一下子放开了她,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倒退着,竟然跌倒在地。
李未央心中在微笑,果然,元毓畏惧裴后,同样无比畏惧越西皇帝,而且,他畏惧后者更甚于前者。大概,裴后关系到他的荣华富贵,而越西的帝王却能够决定他的生死。
李未央看了一眼满地狼藉,道:“你生气就生气罢了,为何要砸掉这么一桌子好菜呢?我可是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啊!”
元毓恼怒地站了起来,他就这么坐在地上,看了李未央半天,李未央笑道:“既然你是好心好意来与我说话,怎么好让我饿着肚子呢?”
元毓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一张笑脸,刚才那脾气都发不出来,只能在心里把李未央砍了一片一片又一片,随后他大声喊道:“没听见吗,还不赶快重新置办酒席!”
很快,便有婢女进来,低眉顺眼地收拾了一切,又立刻布置了新的一桌酒菜。刚才那一桌酒菜,明显是被动过手脚,这一次,却是干干净净,没有问题了。李未央低下头吃了一口菜,这才抬起头,看了元毓一眼:“不吃吗?”
元毓看李未央这样,心中把她恨到了极点,但原先预备杀她的心思却已经淡了,李未央说得不错,裴后让他来,的确是没安什么好心思,就是想要让他做替罪羔羊的,他只看到眼前的荣华富贵,却一时忽略了父皇那头雄狮,一个不小心,他才是最倒霉的人。可裴后的命令他又不能不听——想到这里,他眼中的凶光稍敛,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往日温和的样子,但是眼中那灼热的狠毒依旧烫人,他走到桌子边上,赔笑道:“我刚才是一时冲动,才会吓着了郡主,请您原谅。”
李未央又吃了一口芙蓉鸡,点头道:“这是从望江楼请来的厨子,味道是不错,可惜鸡肉养得老了点。”
元毓忍住气,道:“你刚才说的对,若是我真的杀了那人,的确是于我很不利,依你看,我应当如何呢?”他这时候已经抱定了念头,等到求得主意,便杀了李未央灭口,现在他可顾不得其他了,这个女子,三言两语之间就能看穿他的心思和底牌,绝对不能留着,否则后患无穷。
李未央像是没有注意到他陡然升起的杀心,只是微笑,道:“我不喜欢这鸭肉羹,过于甜腻了。”
元毓的脸色发青,这一晚上他已经不知道变化了多少表情,他隐约觉得自己绑来的不是什么郡主,分明是个讨债的恶鬼,一点一点地窥探他的弱点,将他抽筋剥皮。
“来人,去换了鸭肉羹。”元毓大声命令道,婢女立刻照做了。他的目光仍是死死地锁在李未央面上,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然而烛影跳跃之下,李未央神色如常地带着几分笑意,分明是一副太过完美的面具,却偏生教人挑不出破绽来。
他忽然觉得,李未央便是雌伏于草丛的一条蛇,看着乖顺无害,本性却终是去除不掉,你若是敢上去招惹,她会伸出毒蛇,亮出獠牙,教人猝不及防。是他错了,不该将这样一条毒蛇引出草丛。
“你前日对我妹妹的温顺和视而不见,全都是装出来的。”元毓慢慢地道。
“装?怎么会是装呢?安国公主不犯我,我自然不犯她,彼此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吗?为何非要互相厮杀,你知道,我一向都不喜欢这些的。”李未央一字一句说的轻缓而平静,却如利刃一般地锋芒毕露。她素来与人为善,举手投足间俱是温润平和,眼中含笑,然而此刻微微沉了脸,竟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威迫之感。一霎间,仿佛换了一人。
元毓摇了摇头,道:“安国看错你了,我也看错了。现在,希望你实话告诉我,李敏德究竟是不是元烈,这是最后一遍,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
怎么人人都喜欢给她机会?这话似乎拓跋真也说过吧。大概他们站在高位久了,以为别人都要跪在地上恳求他们的施舍,这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他刚才说元烈?这是——敏德真正的名字吗?李未央细细地想了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不说话,元毓终于暴怒,“李未央,不论你说不说,你都别想走出去了!”话未说完,突觉腰间一麻,浑身僵硬,接着脖子上一凉,一柄剑架在颈上。只听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敏德,你装得似模似样的,真把我都骗过去了。”
却见到李敏德穿着一身护卫的衣服,面上露出无限苦恼,道:“刚才他唧唧歪歪的时候我就进来了,你却偏偏还要和他说话,我才多忍耐他一时半刻。”
元毓未料剧变忽生,自己一世精明,竟然被李未央用这等肤浅手段拖延时间,又被李敏德闯了进来,一时气破胸膛,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死杂种,真是个死杂种……”他出身越西显贵,骂人的话学得不多,翻来覆去就会这么几句。
李未央微笑道:“啧啧,怎么这般没用,骂人都是这样,好像舌头被人剪了的鹦鹉。”
元毓勃然大怒,厉声道:“你们都是死人吗?为什么还不进来!”
可是,外面空荡荡的,连一个回声也无,他的脸色变了,这次出来剩余的六名暗卫他留在驿馆,但为防万一,他还带了五十余人,难道全都……他的眼神变得惊恐起来:“你对我的护卫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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