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止又坐了一小会儿便起身离开。后院里曲径通幽,松柏成荫,拐过一道岔口时,眼风扫到一片白色的衣角,在这充满绿意的幽径里格外醒目。
他停下脚步望过去,看到姜姑娘曲膝坐在树下,纤秀的下巴抵在膝头,再加上瘦弱的身形,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
桓止看了眼卿季宣。卿季宣上前一步问道:“姜姑娘,你怎么坐在这里?小心地上凉。”
姜姑娘仰起脸道:“我想荡秋千啊,得等你们离开不是?”
卿季宣有些不解,道:“你为什么要每天荡秋千呢?”
“因为我父母在世时,每天这个时辰都会陪我荡秋千啊。我每天坚持荡秋千,就会觉得他们还活着。那是我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
这姑娘怪可怜的,只有活在幻觉里才会真正的开心。卿季宣沉默了一会儿,笑着点头:“那你现在可以过去了。”
姜姑娘眼睛发亮:“真的?”目光移到桓止身上,“贵客你要走了么?”
她刚才说的话还真令人讨厌不起来。桓止轻描淡写道:“嗯。”
姜姑娘眨眨眼:“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能跟我打声招呼么?或者你能不能别在这个时辰来?”
仆人闻言正要训斥。桓止摆手制止了,对她道:“可以。”
姜姑娘粲然一笑:“谢谢你。你是好人。”
桓止回到宫中听内侍说王后感染了风寒,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找医师看过了么?”
内侍应道:“看过了,没有大碍。”
桓止淡淡道:“以后这种小事没必要说,知道么?”
内侍颔首应是,心里却在嘀咕,王后不会刺绣,前一阵子学刺绣不小心扎到手陛下还紧张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却大转变。真是人事无常啊。
桓止径自踏进寝殿,案头上又是一堆小山似的简牍,他随手翻了翻,心里忍不住想去看阿绯,长叹了声,背后传来脚步声,是宋芸,她走到他面前跪下来:“陛下,王后病了,您不去看看么?”
桓止目光落在简牍上:“看她做什么?”
宋芸道:“妾身听朱雀说王后是在殿外盯着陛下的寝宫凝望了一夜才感染风寒的。”
这是在间接告诉王后不听他的话擅自踏出寝殿么?桓止不动声色顺着她,重重摔下竹简:“不是说禁她三天足,谁让她踏出寝殿的?”
宋芸吓了一跳,嗫嚅道:“王后是因为想见陛下啊。”
她是抓住了人的心理。假如两个人一直处在争吵之中,而且矛盾一天比一天深时,旁人越去对方面前说另一方的好话,对方反而会心生反感。
桓止淡淡笑了:“她是想使苦肉计么?”
宋芸辩解道:“陛下以前那么宠爱王后,不可能突然就不喜欢了,妾身猜陛下只是相信了外面的流言才冷落王后的。可流言是真是假都未确定,陛下不怕有一天后悔这样对待王后么?”
“后悔?寡人不会后悔。宋芸,你到是说说,她以前在卫国是什么风评?”
宋绯迟疑道:“妾身的身份同公主远不能比,所以以前跟公主接触得不多,不太了解,只是……”
“只是什么?”
她低头绞着衣角:“只是妾身的姨母是卫大夫的夫人,她比较清楚。公主出嫁前夕,姨母说公主chū_yè极有可能没有落红,让妾身当心一些,免得遭受池鱼之殃。可是妾身不信。而新婚第二天,女官也验了元帕,并没有异常之处。妾身的姨母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所以陛下也不能轻信流言啊。”
桓止心中疑惑更甚,宋芸的姨母为何如此笃定?而阿绯chū_yè果然没有落红,她对宋谨的态度也确实超过了一般的兄妹之情。难道她真的在骗他?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立即又被他否定,他自认对宋绯了解得很深,她望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意,不会有假。既然不会如此,宋芸又怎会那样说?
他佯装思考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一声:“你姨母说得没错。新婚第二日元帕上的血根本就不是王后的,是我咬破手指流出的血。”
宋芸震惊万分地抬起头:“陛下为何要告诉妾身这些?我,我……”这是信任她么,她心房颤动,受宠若惊得要死。
桓止含笑看着她,仔细研究她脸上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她脸上有惊讶,甚至目光还有一瞬间的闪躲,但她好像是震惊于他会把这种私密的事告诉给她,而不是震惊于事情的本身。
一般人听到这句话的反应应该是大为惊讶地说:“原来王后真的不是清白的,那陛下为何还要替她隐瞒?”
宋芸的反应却是奇怪,除非她早就知道阿绯chū_yè没有落红,可是这种私密的事宋芸怎么会知道?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桓止面上不露声色,伸出食指来:“你来看看,这道疤痕还在。”他当时咬得重了些,到现在疤痕还没有完全消除。
宋芸半蹲在他身前,握着他的手指看了看,桓止居高临下看着她,她面颊抽动着:“陛下,这……”
桓止总觉得她的表情稍微有些假,他抽回手,抚着膝头沉思,宋芸只是想趁他和宋绯关系僵持时趁虚而入呢,还是外面关于阿绯的流言她也有参与?纵使关于流言的事她有参与,背后也一定有主谋,因为凭她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做到这样。现在还不宜动她,暂且放在身边静观其变吧。
桓止温声道:“好吧,寡人就听你的,过去看看王后。”
这情况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