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嫉妒心是男人怎么都想不透的,宫南燕因阴姬恨毒了雄娘子,却能与他翻云覆雨缱绻缠绵,而后在最是交颈恩爱之时,辣手摧心。
在那样的时刻,饶是雄娘子也很难避得开宫南燕一爪。
古先生笔下,这位前半生作恶多端、毁人无数,后半生却潜心忏悔、仍终得了女儿惨死报应的cǎi_huā贼,也确实会死在此刻。
但古先生笔下,可没有一个唐悠竹。
楚留香伏在岸边,看到宫南燕的轻舟之上忽然现出身形的糖酥二人,一惊之下又觉得理所应当。
以唐悠竹那般看一看他掌心,就能将石观音黑珍珠等事给说得清清楚楚的手段,要算得出雄娘子与无花的纠葛自然不难,会特意返回来虽有点古怪,但看看雄娘子□的胸前那血、那伤……
楚留香暗自叹了口气,他虽听不明白宫南燕和雄娘子口中的那个“她”是谁,甚至连那个“她”是“她”还是“他”都弄不明白,但宫南燕显然对那个人情有独钟,而那个人又仿佛对雄娘子余情未了,那宫南燕会用自己的身子引雄娘子上钩,再在情浓之时狠下辣手,也就不是什么奇怪事儿了。
而唐悠竹将无花收入门墙,不肯因着那荒唐前事便将他推出来、任由雄娘子这个苦主生父杀戮泄恨,却反过来免除雄娘子一场死劫相抵,好像也更是理所当然。
奇怪的是,雄娘子在险些儿丧命的情况下,竟然没有对宫南燕出手,只是眼神古怪地看着她:“你、你既然……也好、也好,她有你在,也好……”
宫南燕显然也没注意到糖酥二人出现的蹊跷,只当他们是轻功卓绝才能及时掠到此处救下雄娘子……想起这多管闲事之人竟是自己留下的便悔恨不已,再听雄娘子这样仿佛很为那人打算的说法,更是大恨:“你有什么资格提她?你……”
宫南燕此时一改方才与雄娘子柔情蜜意的模样,美丽的脸上却带着股恶魔般的妖气,漂亮的眼睛里,更充满了怨毒和杀机,但她就算在这样怨毒痛恨至极的时候,竟也能顾忌着阴姬酥二人之时,忽然凝住片刻,之后硬是咽下口中怨恨之语,只冲雄娘子撂一句:“你有何面目再提她!”
又整理了衣裳,问唐悠竹:“公子与友人擅闯我宫中禁地,我却不曾相与为难,反命人为尔等建筑竹楼,公子便是不感激,又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反与我为难?”又指着雄娘子:“或许公子只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可知此人是谁?”
雄娘子的“丰功伟绩”在古先生笔下虽只寥寥数语,也足够唐悠竹品个分明,但时过境迁,他唐悠竹也不曾做过此间的皇帝,也懒得去过问其善恶伏法,便不等宫南燕细说,抢先笑道:“自然认得,其乃我那徒孙未过门媳妇儿的亲爹尔。”
这关系说得稍微有点曲绕,但听的人到底都是一听便明白了,楚留香暗暗搓了搓鼻子,也不知道是笑是叹,那边厢雄娘子衣服穿到一半都顾不上,挑眉哂笑:“阁下轻功卓绝,在下也感激这救命之恩……但楚香帅成名也有一十来年了,倒不曾听说他家师祖这般年轻。”
雄娘子早年在女色上头虽颇遭诟病,但诈死这些年,一半心悬着女儿,一半心跟着那名副其实的“君子剑”行侠义事,倒也越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物。论理唐悠竹救他一命,他该感激涕零,然而唐悠竹言语间偏又扯出个司徒静——这雄娘子一辈子也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孩儿,可留下骨血却只有这么一丁点,又是在刚刚惊闻死讯不过几个时辰的时候,正是最满腹心肝脾肺肾都疼痛难耐万念俱灰之时,自然也顾不上什么救命之恩。
唐悠竹也不计较,依旧温声缓语:“与司徒姑娘有旧的却不是楚留香。”
雄娘子捂着伤口斜了宫南燕一眼,沉声问:“那是何人?”
唐悠竹叹了口气:“是我那不肖的徒孙。他与司徒姑娘一见如故,偏又都青春年少,竟等不及禀明了师门三媒六证来迎娶就亲昵到逾矩……后来偏又正有些俗务缠身,待料理毕了,才知道司徒姑娘已然……唉!总是冤孽!如今那孩子自有他师傅训教,只我想着,这事儿虽也是阴差阳错,但总不好丁点儿交代都不给人家姑娘,况司徒姑娘当日腹中,可还带着我那徒孙的孩儿……因想着,若司徒姑娘不嫌弃我那徒孙父母双亡,便迎了她的牌位回去又如何?”
雄娘子听得脸色时青时白,宫南燕原本只告诉他司徒静是死在楚留香手中,又说“她是为了维护神水宫的光荣而死的”,再多详情半句未曾提,他甚至不知道他那女儿死时还怀着他的外孙,会在唐悠竹那句“徒孙媳妇”上立刻想到楚留香,不过是香帅的花名太盛、神水宫的宫规又委实太严,再加上他自己原也看过不少被他祸害了的女孩儿以死维护家族的荣光罢了。如今听唐悠竹这么说,竟是丝毫疑窦也无,惟惨然尔:“报应!果然是报应……”
唐悠竹好些年没经历这等痛失至亲至爱的滋味了,然而早年也是经历过的,此时握着雨化田的手,看雄娘子涕泗滂沱之下,好好儿一张美人脸都露出老态来,也有几分可怜他。但也正是深切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此时再劝什么都是虚言,节哀顺变那种话,是不曾经历哀痛到极致的巨变之人才劝得出口的。这世上,总有些哀痛是节不了,总有些剧变是顺不来,总要经历时间发酵之后才能恍然,如唐悠竹现今,总算想起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