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馨儿心头一震,看了看空旷寂落的院子,心中霎时间五味杂陈,说不出任何话来。
在大富人家里,什么样的身份有什么样的排场,那都是有规矩的。身为妾室,还是个连宗谱都上不了的妾室,排场自然不可能大得了,能够有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就已经很不错了。
柳成烟只是个小妾而已,连侧妃都不是,本来也是没几个人伺候的。但因着端王爷对她的宠爱,所以她身边伺候的人远远超过了应有的规制,不仅超越了侧妃的身份,便是比起王妃来也不逞多让。
当其时的柳成烟,看起来当真是风光无两,便是王妃都要退避三分,好不荣耀。但这一切却都没有任何根基,种种风光都是来自于端王爷的宠爱,她自身却没有任何足以支撑起这些荣光的基础。所以,一旦端王爷的宠爱不再,这些风光和荣耀也就成了过眼云烟,身为正室的端王妃简单一句话就能让她从云端跌下来,万劫不复。
她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问道:“近些日子,你们王爷……还经常来吗?”
梁嬷嬷眼眶一湿,也是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自从我们姨奶奶落胎以后,王爷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现在……更是已经几乎绝迹。”
裴馨儿点了点头,心中不禁一阵恻然。她早已猜到了,若不是端王爷明显地表现出了对柳成烟的厌弃,端王妃又怎敢如此明目张胆苛待她?要知道一个女人最脆弱的时候就是失去孩子的时候,不仅是身体上,在心中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这个时候若是失去了男人的庇护,日日面对着自己日薄西山的景象,不啻于雪上加霜、火上浇油,这是要柳成烟的命啊!
她的心中紧紧一揪,快步走进了柳成烟的卧房,只见她的一个贴身丫环棉儿正在廊下熬药。另一个贴身丫环红珊则守在她的床前。
棉儿见她来了,急忙起身行礼,她便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儿熬药?”
棉儿低下头,讷讷地说道:“裴姨奶奶……我们姨奶奶身子弱。总要喝药将养着,厨房却总是推三阻四的,不能按时给姨奶奶煎药。无奈之下,我们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裴馨儿愣了一下,叹了口气,又问:“不是有小厨房吗?”
棉儿眼圈一红,道:“那小厨房王妃说不合规矩,早就给撤了。”
裴馨儿不禁便是重重一叹——端王妃也未免太迫不及待了吧?虽说小厨房不合规矩,当撤,但现如今正是柳成烟身体最虚弱的时候。最是需要调养。她在这个时候撤走小厨房,不是明摆着不待见柳成烟,想要把她往死路上逼么?
摇了摇头,不及多想,她跨进了卧房的房门。只见原本富丽华贵的房间里,以往值钱的物事大多已经取下,呈现出几分简朴,而本来人来人往、极为热闹的地方,这会儿却是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一点儿人气。她不禁心头一沉——这样的地方,根本无法让人心情愉悦。又如何能够帮助病人恢复呢?尤其是像柳成烟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如此强烈的反差对比下,便是没病也会让她气出病来,何况她本就身体虚弱至极!
因此,当看到柳成烟那苍白憔悴、如枯木一般的形容时,她就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了。
“姨奶奶。裴姨奶奶来看您了!”梁嬷嬷强忍着泪水,上前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红珊也擦了擦眼角,给裴馨儿福了福身子。
柳成烟缓缓睁开眼睛来,看了一眼床边的裴馨儿,眼神浑浊而迷茫。过了许久。才仿佛是回过神来了一般,缓缓开口说道:“是……裴妹妹过来了啊,坐……坐吧。”
裴馨儿也是鼻子一酸,眼睛里便凝聚起了泪水,只强忍着没有落下来,看着她问道:“柳姐姐,你感觉如何了?可好些了?我这些日子都忙,没有及时过来探望你,你可千万别见怪啊!”
柳成烟的嘴边露出一抹干涩的笑容,声音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去了,裴馨儿要认真仔细才能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只听她说道:“不……如今还记得要来看我的人,也就只有你了。你能来我已是感激不尽,说什么见怪?”
裴馨儿听得更是心中难受,便劝慰道:“柳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要快些好起来,我才好天天来找你玩儿啊!”
柳成烟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何况到了我这份儿上,好不好起来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早已经看透了,这个世上活着太不容易,尤其像我这样的人,更是不如归去……”
裴馨儿急忙伸手掩住她的嘴,哽咽道:“柳姐姐快别这么说,什么叫做不如归去?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今不过是有些坎坷而已,等迈过了这道坎儿去了就好了!”
柳成烟抓住她的手,她便就势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柳成烟原本纤细柔软的手如今却仿佛老妪一般枯瘦如柴,心中又是一阵酸涩,急忙移开了眼神。
柳成烟却是好无所觉的样子,看着她道:“妹妹,你一向是个聪明人,之前你曾劝过我,提醒过我当心色衰而爱弛,我总是听不进去,总想着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总以为他不会那样对我……原来我错了,男人果真都是靠不住的,而总是做着不切实际的梦的我……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裴馨儿心中真是又痛又惊异。
当年她跟柳成烟一样,对男人怀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