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刻的时间,未听到纳仁海珠的声音,她正有些不太明了,便见前头的姑娘停了脚步,回身看着她,似乎要开口。
果然,听纳仁放低了声音,道:“妹妹出来府上,我与你相识不过几日,本不想说及,怕妹妹怪我交浅言深。”
阮小幺忙恭敬态度,道:“怎么会,承蒙姐姐照顾,这几日实是给了我许多提点,阮小幺谢还来不及!”
“我瞧你也是心地纯善,心直口快,怕你今后会进退维谷,今日说的话,妹妹听过便好,若有冒犯之处,千万休要心生不快。”纳仁慢慢说着,眼中不知是叹惋还是劝诫,“将军为人耿直,比你长一些年岁,毕竟是少年心气,热血方刚;而妹妹容貌体态都生得好,不出两年,定是出落的楚楚生姿,此时你道是朋友,怕日后难免生情。但妹妹需知,将军那样的贵人,你是高攀不上的。”
她说的直白,句句话语都如绵针一般刺进阮小幺的心里,竟然有些揪揪了起来。
阮小幺想说,我对察罕真的没有男女之情,为何你会那么笃定?
然而话到嘴边,又怎么也说不下去,那股莫名的心潮涌来,几乎要将她湮灭,对着纳仁海珠澄澈通达的双眸,忽生出了一丝慌乱,不愿让她再说下去。
可惜纳仁并不如她所想,继续道:“扈尔扈部族并无纳妾之说,将军此生也只会娶一正妻,不说你是府上的奴婢,不可想那僭越之事,单是你……颈上那印记,此生便要断绝了所想——绝无可能。”
阮小幺有些无措,不自觉地抚上了后颈处那片凸凹的疤痕,问道:“这奴籍……当真那么招人厌恶么?”
“你不是北燕人,不知这个‘奴’字意味着什么,如你这般,原本是要被发往边疆穷苦之地,只因殿下将你带进府,这才免了你受苦。但你可知,被刺了这字后,即便是寻常**妓馆,都是不愿要你的。”纳仁道:“这是最低贱的一种奴籍。”
她怔了住,便想到了前两日小曲儿对自己的全然厌恶,怪不得如此反应,还当是小曲儿大惊小怪,却未想到,是自己的缘由。
接下来的话不用纳仁多说,阮小幺也明白了。
连**妓馆都不要的人,嫁给将军?若她是局外人,都要笑一声,痴人说梦。
只是如今她不是隔岸观火,是身在其中。
阮小幺怔忪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道:“我没那个念想,今后也不会有。”
“没有最好,我只怕你若真生了念想,今后会痛苦不堪。”纳仁道。
她不再说话,提了灯笼,转身示意阮小幺跟着自己离去。阮小幺也沉默着,一路上心照不宣,便渐渐到了丫鬟大院中。
拖着酸累的身子,递了牌子,终于进了屋。
纳仁海珠的话像一句魔咒一般,不断的在她耳边回荡,撞来撞去,撞得她耳中一片嗡鸣,这才惊觉有些失态。
阮小幺在屋中呆立了片刻,不再去想,洗漱完,将衣物都叠好放在榻边,便躺了下去。
这里无甚娱乐,太阳落了,无事的话,只能躺着做梦比较放松心情。
她即要模模糊糊入睡,又隐隐听着了一些动静,撩起眼帘惺忪看去,原来是小曲儿回来了。
全身如被牛蹄子碾过一般,又是痛又是麻,她懒懒躺着,不愿动弹。兴许是眯了这一小会,此刻精神也到还好,又清醒了些,便叫了声:“小曲儿?”
小曲儿依旧把她当空气,不出意外。
阮小幺已不管那些,自顾自的说着话:“我这奴籍,当真那么让人厌恶么?”
“前两日你还好好的,怎的见着那印子之后,便像变了个人。可是我还是我,我也不愿被刺上这么个字,你不愿与我住一屋,我还不愿被你这样冷暴力呢……”她絮絮叨叨说道。
小曲儿终于有了些反应,面上慢慢有些涨红,冷淡开口:“谁愿意与你这种人沾上干系?如此……下贱,真不知为何还能来了府里。”
阮小幺听得心有些凉。她这话说得可真不给面子。搞得自己跟个蝗虫似的,谁都不想碰。
“那还真是委屈你了,我想我这一时半刻也是搬不了屋的。”她凉凉的呛道。
小曲儿将洗漱架上铜盆重重一撂,发出沉闷的“哐当”声,盆中热水也荡了些出来,昭示了她如今不满恼怒的心情。她不再说话,片刻后,去另一边躺了下,模模糊糊的声音这才传了出来,“若你有自知之明,最好将脖子遮起来,免得其他人望见,丢人现眼。”
“多谢提点。”阮小幺笑道。
她松了口气,也有些疑惑,初来之时,记得锦绣与香玉也是见着了的,依那儿人的刁钻脾性,若真是这么个把柄,只怕不到一天,她这事就要被漫天传扬了,而如今依旧风平浪静,似乎谁也不晓得。
思来想去,摸不着头脑,只得放下这么一段,翻了个身去睡了。
第二日,便又被人叫去了最前头纳仁海珠的屋儿。
清晨之气尚凉寒,纳仁屋中生了炭火,不是银丝炭便是其他的好炭,无一丝呛人烟尘味。温暖如春。
纳仁叫她来,缘于前夜殿下的一番话。
兰莫从归贤苑出来,得了闲,在路上慢慢晃了回去,只带了她与鲁哈儿二人。走了半道,纳仁问道:“明日可还要阮小幺去侧妃院儿中当值?”
“她愿当值,侧妃也不愿要了。”兰莫心情似乎不错,面上也是风光云霁。
纳仁这半个总管只得又苦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