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家里出事了”,胡晨阳也不问,只是等待冷欣说下去。
冷欣道:“我有个父亲,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跟他离婚了,这几十年来,我们从来就没来往过,现在,他儿子找上门来,说他得了绝症,没钱治病。”
冷欣还是说得很简单,有关范达模的往事,她实在是没有勇气提起。
胡晨阳问道:“他没有单位吗?没有医疗保险吗?”
“没有,他就是个农民,什么也没有。”
“农民?”胡晨阳有些奇怪。
冷欣犹豫了一下,道:“他原来是二汽的职工,犯了错误,被厂里开除了,回老家当农民了。”
胡晨阳“哦”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有病还是要治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冷欣道,“不管怎样,他总还是我的父亲。”
胡晨阳道:“现在很多地方,有的农民得了大病,干脆就不治了,在家里等死,这种情况很普遍。”
“是啊”,冷欣道,“谁来帮助农民?”
胡晨阳道:“你这个问题提得好!前二年,我们在党校学习时,大家就讨论过这个问题。说实话,国家发展到今天,我们连农民的大病医疗问题都没有解决好,是政府的失职。”
冷欣没想到,胡晨阳很快就将范达模的事,与整个农村与农民联系起来了,这也让她对胡晨阳有了更具体的认识。也许,这就是政府官员的思维吧?他们总善于从一件具体的事情当中想到更高、更宽的层面。
冷欣问道:“那,全国各地。就没有一个地方解决了农民大病医疗问题?”
胡晨阳道:“也不能这么说,有些地方已经在尝试搞农民大病医保了,比如江浙地区,他们经济条件好,有这个财力啊。”
冷欣听懂了:“还是要财力许可。”
“对。”胡晨阳道:“你没听说一句话吗?‘吃饭的财政’。有的地方,连老师的工资都拖欠,哪有财力搞农民大病医疗保险?”
“也是。”
“所以,还是要发展经济,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政府也是如此,没有钱,什么事都难办。”
冷欣看了胡晨阳一眼:“那,我们郧城市的财力如何?”
“还行。”胡晨阳道,“不能跟沿海比。也不能跟武汉比,但总的来说,还是个工业城市,从城区面积比,郧城市比我老家庐阳市要小很多。人口也要少100多万。但是财政收入却高出15个亿,超过四分之一了,这要感谢二汽的老底子。”
冷欣看了胡晨阳一眼,笑道:“你倒是不错,官越当越大,去的地方条件也越来越好,可以这样说吧?”
“可以。”胡晨阳也笑,“而且,郧城人很厚道,大家都很支持我的工作。”
“对。”冷欣道,“郧城人不排外,我们本来就是个移民城市。”
胡晨阳又将话题收了回来:“你父亲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冷欣道:“听我弟弟的意思,就是希望我给他们家拿些钱做手术。他们不懂,做完手术之后,还必须做化疗,各方面的营养也要跟上去,后面还得花很多钱,我担心,他们到头来,还是会放弃,所以,我想,如果要治疗的话,就让他到郧城市来治疗,”
胡晨阳点点头:“经济上有没有问题?”
“暂时还没有,以后就不知道了。”
“恩,”胡晨阳道,“按你的想法去做吧,经济上有什么困难,跟我说一下。”
“谢谢你。”冷欣道,“我母亲是不好管这件事的,所以,还不能住进她所在的医院。”
胡晨阳道:“你觉得住哪个医院好,跟我说一下,我跟他们院长打个招呼,就说是我亲戚,请他们关照一下。”
“谢谢!”冷欣当然明白刚才这句话的分量,“市长的亲戚”,医院肯定关照了。
“还有护理问题,”胡晨阳道,“既然决定到郧城市来做手术,那肯定还要有家人跟过来护理,吃、住在你们家肯定不方便,如果需要房子,就用这套房子吧,反正平时也空着。”
“你想得真周到,”冷欣道,“我只能说谢谢了,看看再说吧,需要房子,我再向你借。”
“恩,不管发生什么事,勇敢面对。”
“好。”
胡晨阳看看手表:“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好。”
回去的路上,再次经过郧阳大桥时,这回,冷欣有心观察了一下灯火映照下的郧阳大桥,还真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两人分别时,平静地互道了“晚安”,然而,经历了白天的事,再经历这个夜晚,冷欣的心,已经很难“安”了,想着那从未见面的父亲,想着胡晨阳,心里不能不承认:自己想到要去向他诉说时,其实是想找一个肩膀“靠一靠”,而这个“肩膀”,比她想象的还要宽厚。
……
第二天早上,冷医师问女儿:“你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冷欣答道,“我想把他接到郧城市来做手术,以后的化疗,也在这里做,结果怎么样,我不去管,心安就好。”
女儿的坚决、果断,让冷医师有些意外,想了一下,道:“那就这样吧,不过,最好不要住在我那个医院。”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就住中医院吧?”
冷欣心里想的是:中医院在城西 区,正好可以借用胡晨阳朋友的那套房子。
不一会,范喜也过来吃早餐,冷欣道:“范喜,你今天就回去,告诉家里人。让你爸爸到郧城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