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若非魏国公对陈王妃情意未绝,又怎会使得鄂氏这般丧心病狂呢?鄂氏有罪,魏国公则是祸首,只有韩稷无辜地变成了炮灰。而韩稷被迫接受了这份养育之恩,还不能轻易发泄自己心中的不平和怨忿,他有时候暴露出来的狠戾,也就可以理解了。
想到这里她抿了抿唇,问他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韩稷微顿,垂眸望着地下,点点头。
“他们是谁?在哪里?那你有没有去找过他们?魏国公当年为什么要把你接进府来当他的儿子?韩家又为什么要死死瞒住这个消息?”沈雁一股脑儿把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疑问全都问了出来,她已经再也不能等待,越是与他走得近,与他相关的一切她就越想知道。
她也曾抚养过别人的孩子,如果韩稷的身份不是重要到令鄂氏备感威胁,相夫教子又能做到令婆婆在外赞不绝口的她是不会丧心病狂到这一步的。
韩稷对着地下默了半晌,才抬起头来,望着她的眼睛道:“我的父母亲都已经不在世了。我父亲是个将领,被枉杀于阵前,我母亲听闻噩耗之后,怀胎八月的她即时早产,生下了我之后随即也已经被逼死在当场。”
沈雁一颗心高高地吊在半空,在听完了这段话时才渐渐地落了下地。
已经不在世了,陈王和陈王妃也已经不在世了。
不是她刻意把他的身世往陈王身上靠,而是据他这么说来,两厢情况又何其吻合。他的生父屈死阵前,生母生下他之后立时死亡,再按照陈王妃与魏国公的关系,他不是陈王妃的儿子又还会有什么可能?
她抬头望着他,下意识地将屈起的双膝往前伸了伸,又抓了抓自己的手,是冰凉的。
从华钧成说到魏国公与陈王妃的私情时起,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可是到底不敢深想。
赵氏皇族对陈王讳莫如深,沈家地位才刚刚稳定,经不起来自皇帝的任何猜疑,她也不敢相信,与赵氏父子共同打下这江山,并且还曾与先帝有异姓兄弟之称的魏国公府会胆大到收留陈王之子。
可是面前的他是活生生的,他的话音也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她听得出他有所保留,但,正因为这份保留离她更加相信他的身世与陈王府的关系——即便他不是陈王的儿子,也必然跟陈王府有着莫大的关系,因为如果不是涉及到这样的禁忌,他也用不着隐去他们的身份姓名。
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实力,在人前收敛锋敛,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两世里他都会掺和进宫闱之争中去,如果说身怀着这样的冤屈和隐秘,他若毫无作为,才叫做让人想不明白。
只是,眼下他知不知道魏国公与陈王妃的那一段过去呢?
“你怎么了?”他望着她,语气十分平静。
眼下不平静的这个人反倒是沈雁。虽然想过这个可能,但她也仍然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事。如果华钧成没告诉她那段旧事,她是绝不会想到他会是陈王妃的儿子,可是既然知道了,很多问题就不得不深想了。
沈雁回望着他,凝眉道:“你有没有听令尊提起过你的生母?”
韩稷定了半刻,缓摇头:“没有。”
没有,那就是说,他极有可能不知道陈王妃与魏国公有染的事。
她看了他一眼,又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世的?是怎么知道的?”
韩稷看着她顺势放在膝上的那只手,扬唇道:“我六岁那年分院另住,府里因此要新买一批下人,辛乙在这个时候进了府,然后因为得到了魏国公的赏识,被分在颐风堂当管事。”
“辛乙……”
是了,她竟忘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