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且回去吧,主人有令,碧海蓬莱,不见外客!”
一身青色道袍,作道童打扮的小仙言语温和,却不失冷淡,皱眉道。
“今天地不仁,纲纪败坏,生灵凃炭。小女子苏颜,自知福簿命浅,当不得帝君亲面。然,世事舛谲,苏颜以区区白身,*凡胎,尚渡那涛涛碧海,过那虚迷幻阵。只盼帝君垂怜,为苍生计,听吾一言!”
那跪立于庭阶之下的女子,白衣素服,妆容狼狈却不减风华,言辞恳切声音灼灼,隐隐有兵戈之意。
眉头紧锁,眼里浮出几许不忍,却又飞快的隐去。自那年那位帝君退隐蓬莱以来,世事沉浮沧海桑田,他见多了太多太多的仙妖神魔,顶着各种各样的名头,渡过那涛涛碧海,闯过那虚迷幻阵,只为求其一见。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人世百年,于他们这些神仙而言,不过是,打个哈欠的时间罢了。可自那位帝君退隐蓬莱,他因着法力低微故,自请驻守封印之外,打发那来来往往的求见者以来,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呢?
低头掩下那一瞬间的迷茫,他长叹一声,缓了语气,对着那跪立于地的女子温声道:
“苏姑娘,你且回去吧,主人他……是不会见你的。”
“帝君东华,竟也是如此怕事之人吗?”冷了声,那女子忽然直起身,扬眉道:“我苏颜本是寻常女子,只因上界仙家打架,便受那无妄之灾,父兄惨死,满门尽灭!地府阎君勾魂锁魄之际,因唯恐苏颜有所不忿,告上天庭,扰那诸位仙家之兴。便私改生死之簿,令苏颜无端惨死,魂魄更入那九幽之地,不得超生!”
眼角微微挑起,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里,蓦地迸发出一缕缕摄人的寒光,
“苏颜尝闻,帝君东华,君临三界执掌乾坤,世所共敬!故此乞求一见!不想,竟是一欺世盗名之辈不成?”
素手按上胸头,微微垂了眼,掩去眸间那一闪而过的焦灼,苏颜喘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气血,方才继续道:“帝君退隐蓬莱何止万载,难道就……半点也不曾顾念三界苍生吗?”
不屑地撇了撇嘴,褪去那不知不觉间浮现地几许不知是欣赏,还是同情的神色。回复了一贯的冷淡,那做道童打扮的小仙冷了声,不软不硬地道:
“帝君行事,岂是尔等凡人可以置喙?还请姑娘速回,莫令小仙难做!”
驻守蓬莱多年,见多了来来往往的仙妖神魔,他以为,这仅凭一已之力便走到此地的这个凡人女子,会是一个聪明人。不想,竟也只会使些激将法吗?
且不提他主子东华帝君昔年执掌三界统御万仙,何等的雅量高望,其功其行,远非一言以蔽之。便是寻常仙人,只要道心坚定,又何须介怀,世人言论评说?
本以为,这女子既能凭一已之力,以肉质凡胎,渡碧海、闯幻阵,自当有一番计量,不想……至于三界苍生?岂不知,自他主子东华帝君退隐蓬莱开始,这三界众生,便与之,再无丝毫瓜葛。
手中法力微动,便欲引动禁制,送那女子离开。于此间多年,这样的事,他早已是烂熟,只要心念微动,便可令那女子无知无觉地离开此地,且再不复任何记忆。可……
流露着浓浓怨气的长剑凌空而来,越发显得持剑女子如玉亦如仙,缥缈好似月中人。只那双眸子,亮得惊人,仿若冥冥夜空中的一缕晨光,刺破无尽地黑暗……
周遭的空间在一瞬间显得无比的浓稠,一片空明的脑子里,只一个逃字,显得无比的清晰。
首次,他深深地感受到:这肉质凡胎的女子,拥有杀死他的资本。
逃?
无处可逃。
这个人,这柄剑。
美人如玉剑如虹。是这三界内,难得一见的绝顶风景,亦是,勾魂锁魄的绝美丧钟。
有什么未知的情绪缓缓流淌而过,先前的某些不解,在一瞬之间化为了然。闭了眼,静等那死亡的到来……
“叮——”
金玉碰撞的声音蓦然响起,一只手,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无比诡异而又无比自然地,自虚空中探出,稳稳的夹着那飘浮着浓浓怨气的剑尖。
“帝君——”心下一惊,那做道童打扮的小仙猛地反应过来,俯身行礼道:“小仙苍云,见过帝君!”
“帝君东华?”握住长剑的手微微颤抖,抬眼,正对上一双漠然而没有半分情绪的眸子。秀美的瞳孔中,倒映的是一人玄衣高冠、清俊隽永的脸庞。
“你是何人?”
好看的眉眼微微蹩起,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尊贵与淡薄,东华冷声问道。握着剑尖的手腕微动,只是一瞬,仿若冰消雪融般,那柄流露着浓浓怨气的长剑,无声而急剧地,缩减着。
闷哼一声,果断地松开手,放开剑柄。苏颜俯身道:
“小女子苏颜,见过帝君!”
“苏颜?”那双漠然的双眼里飞快地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伸手,接住那尚存的,一截断裂的剑尖,“你是谪仙人?”虽是疑问,却包含着一股无可动摇地坚定。
谪仙人……
世人皆道神仙好,自在逍遥长生久视。可其间的种种滋味,确远非,凡夫俗子所能想像。
茫茫天宫,渺渺九霄,或有受命于天代行人世者,以上仙之尊,下得凡尘,拨乱反正,还世间琅琅乾坤;或有尘缘未了因果不断者,红尘炼心淬练已身;或有六根不尽贪慕世俗者,享那一时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