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盯着紫晓,一口唾沫狠狠地吐了上去,黏在了紫晓那秀丽风华的嫁衣上。
那口痰令娄锦看来都觉得口味极重,有些不忍直视。
流萤愣了下,抓着娄锦的手颤抖了起来。
“秀,我宁死也不要嫁给有这样的娘或者祖母的家庭,太可怕了。”
娄锦拍了拍流萤的手,安抚她来,笑道:“田笑的家人很淳朴,不担心。”
流萤被说得脸色绯红,瞪了娄锦一眼,便道:“秀,你看,紫晓浑身都颤抖了起来,这下可真是要疯了。”
紫晓方一被那口痰吐到,脑袋里几乎有一瞬间的空白,这算什么?恶心无礼的村妇行径?
她掀开喜帕,怒地浑身直颤,瞪着老夫人,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凝萃只觉得一阵寒凉从脚底升了起来,一阵透心凉,拔凉拔凉地,险些让她背过气去。
“秀……”凝萃走了过去,掏出帕子在紫晓的胸口上擦着,那口痰粘稠地很,越是擦越是沾染一大片。
凝萃堪堪是要昏过去了。
“没教养的女子,夫君病了你竟还要他亲自来接你?今日你入我这安府,我都还没嫌你丢了我安府的脸面,你倒还想在这外头丢人现眼?天杀的大宅门出来的女子,还不上勾栏院的婊子,老妪活了大半辈子真真是看到了奇葩!”
啧啧啧。
娄锦不觉一阵惊叹,天底下老夫人要敢当第二朵奇葩便没有人能坐上第一的宝座。
惊世骇俗啊。
娄锦不禁想到了老夫人的出生,老夫人与老爵王是在北疆认识的,老夫人凭借一身武艺陪着老爵王一路杀敌,后来老爵王立了大功,当时先帝就给二人赐婚。
北疆的女子素来有什么说什么,做事直接爽辣,与中原京城的女子大有不同。
这些话可不会出现在别家高门大户内,也就只有眼前这位老夫人让娄锦开了眼界。
紫晓活了十几年,从没有遇到如此的羞辱,偏偏老夫人还是安爵王的祖母,不管她嫁没嫁,面对长辈,她不能顶撞,否则自己便落入了不堪的境地,可眼下,她的境地还能再不堪吗?
“你,一个大家族的老者,说话怎么会如此污浊,我敬您是长辈,还请您不要给国公府抹黑。”
紫晓自问自己这说话方式进退得宜,老夫人若是知道分寸,该适可而止了。
可偏偏……
“你敢做就不让我说了?给国公府抹黑的不是我,我也不说你做过什么事了,太子殿下刚还在里头做客,一听到你来了,沉着脸色就从后门离开了。丧门星啊嗓门星。”
老夫人真真是一口一个钉子,一唾沫淹死你。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紫晓被如此羞辱,再看一旁的百姓们听到了太子殿下匆忙离去之时,都纷纷想起了前几天的传闻,看紫晓的目光更是暧昧了。
其他人纷纷侧目,道:“我看,这疯没疯我们不敢说,只是,她真没什么资格看低人家安华和勾栏院了。”
一声声哄笑声此起彼伏,紫晓只觉得心被一把把冷箭刺地支离破碎。
环视周围一圈,电光火石之间,她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目光直直地盯着人群中的一个女子。
娄锦见紫晓发现了自己,倒也觉得紫晓今日承受地够了,便将团扇掩面,想要与流萤离开这。
紫晓所有的委屈和愤怒无处可泄,见到娄锦仿佛找到了风眼,通身的怒气瞬间染红了她的眼,她气势汹汹冲了过去,人们见她直直冲来,再看她此时恨意勃然的模样,都道:“哎呀,疯妇要杀人,快跑。”
老夫人面色一臭,朝身后的管家使了个眼色。
几个家丁瞬间将紫晓包围了起来。
紫晓歇斯底里地喊着娄锦的名字,撞开身边两人,指着娄锦道:“贱人,都是你这个贱人,我恨你,我恨你!”
老夫人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群慌乱又险恶的目光,便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个疯妇给拖进去,不肯拜堂就给我压着头拜堂,昏过去了就给我扒了衣服送回国公府去。”
紫晓听言,周身陷入一阵僵硬,她那清丽的双眸一下子变成了两颗死一般的石子,不再灵动,死气沉沉地盯着老夫人。
几个小厮上来,将紫晓拖了进去,紫晓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木然地盯着娄锦的方向,全然不知自己那双极为精致的锦缎红绣鞋在拖动之时落在了安府外的石阶之上。
当老夫人回头往内走去,朱红的大门终于关上,娄锦才从方才的一幕中回过神来。
流萤见秀方才突然失了神,心中便是一惊,呼唤了多次才唤回秀来,再看秀的脸色,道:“秀,你莫要胡思乱想。”
娄锦倒也没有多想,只是看到紫晓方才的神情,突然领悟道,这个世界或许不是一物降一物,而是一人吃一人。
紫晓那样厉害的角色手段不俗为了能满足私欲而做出了出格之事。但,她却被安府老夫人吞下,这种感觉,无异于当初在海面上看到的鲨鱼与小鱼的搏斗,那是生吞的血腥与残忍。
娄锦有那么一瞬间不明所以,她怔忪地看着那紧闭的朱红大门,想着她与三皇子是要去吞了别人还是被更为巨大凶猛的野兽吞食?
她的手一阵寒凉,突然,一只宽大的手掌包裹而来,一股子温热从她的指尖传来,她的手一暖,身子也打了个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