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本是自相矛盾的特质,却在她身上得到了一个和谐的统一。他想,此刻的她,并非是有意乔装,也许,她骨子里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人。
算了,既然她不愿意说,他也不必多事。能不能躲过朝廷下一波的冷箭暗算,就看她自己的能耐了。
他站起身来,抱着猫儿就想走。
小舟急了,在后面叫道:“喂!那猫是我的!”
“我买了。”
他风轻云淡的抛下一句话,几个转折就出了园子。小舟在他后面恨恨的瞪眼,暗暗嘟囔道:“买?我黑死你!”
的确是够黑的了,那么多钱,别说一只猫,一只老虎也买得。
夜店的二楼雅间,震耳欲聋的音乐好似要冲破房盖。她开心的数着李府刚刚送来的银票,乐的合不拢嘴。
晏狄在一旁看着她那副见钱眼开的样子,颇为不屑,当下说道:“又阴了谁?开心成这个德行?”
“嘿嘿!”
小舟美滋滋的乐,将那沓厚厚的银票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看到没,两千两,哈哈,那只死猫还值这个价。我前天还差点摔死它,真是罪过罪过。”
晏狄闻言却顿时皱起眉来,说道:“什么猫?”
“就是咱俩上次打猎抓到的那只。”小舟舀了一勺甜汤,滋滋的喝,一边喝一边说道:“还差点破你相的那只。”
“你把它卖了?”
或许是光线的问题,晏狄的脸色突然间变得有些低沉,声音也略显压抑,淡淡问道:“卖给谁了?”
“还能有谁,李铮呗!”
小舟刚说完,就听楼下传来一阵欢呼声,原来是两伙人在拼酒,其中一人喝趴下来。她立马来了精神,趴在栏杆上笑吟吟的往外看。她今晚喝了很多酒,汪清池总算走了,湘然城可以暂时清净一些,这段时间她累坏了,实在是需要好好休息放纵一番。
宋小舟如今年纪还小,不能进行某些体力活动来释放身体,那就只能靠买醉来释放心灵了。
没有工作的时候,她总是最会享受生活的那一个。
“晏狄,给你讲个笑话。”
她又开始絮叨了起来,全然不顾晏狄明显不太高的兴致。脱了鞋,趴在软榻上,鬓角的鬓发垂下,眼波迷离,脸颊也被酒气熏得绯红,大着舌头说道:“从前,有一对刚刚成亲的夫妻,嘿咻嘿咻一整晚,第二天一早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没讲完,就晕乎乎的睡过去了。灯火闪烁,音乐震耳,吵闹声、拼酒声、四楼赌坊的叫嚣声、三楼客房的娇喘声,全都交织在一起。这个地方,一切的行为都是世所不容的,所有人都是分不清高低贵贱的。喝多了的世家公子可以和传菜的侍者勾肩搭背,四十多岁的中年妓女可以开出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的价钱,博学多才的当世大儒可以与满身铜臭的市井商人同桌而食,还有,很多很多。
这里,就像是一个毒药。第一次来,你也许会愤怒,会厌恶,会觉得有伤风化。可是第二次,第三次,一次一次,你就会沉沦,就会迷失,就会渐渐的爱上这里。爱上这种昏暗的灯火下,吵闹的人声里,没有人认识你,没有人注意你的感觉。
或许,真的如她所说,她这里,只是一个释放压力的场所。
或许,真的会迷失吧。
他看着她的脸,眉梢轻轻的挑起,手指轻轻按在鼻梁上,眼神像是深沉的海,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宋小舟,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不知道是不是睡梦中的她听到了什么,她突然嘴角牵起,露出孩子般纯净的微笑,流着口水嘟囔道:“钱,好多钱。”
帘子一动,萧雍就走了进来,对着晏狄淡淡的行礼:“她喝醉了,我带她走。”
然后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起,看也不看晏狄的脸色,转身就走了出去。
珠帘晃动,人已经去的远了,几名妓女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里面,就撩起帘子笑眯眯的问他要不要服务。
他看着女子年轻的脸和她眼角被胭脂水粉遮住的皱纹,突然感觉像是小时候随六叔出海时看到的画面。
海面上雾气升腾,有仙山瑶台横跨于水天之间,仙鹤盘旋,彩云缭绕,美若仙境。
六叔说,那是蜃怪吐出的幻境,全部都是虚幻的。可是当地的百姓却说,那真的是仙山,上面住着神通广大的神仙,只是看着很近,实则很远,远的遥不可及。
“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呢?”
他微微一笑,眼角勾起一道风华绝代的华彩。淡淡招手,将那不再年轻的女子揽入怀中。
人生在世,凡事不必太过较真,看着觉得美好即可,何必一定要撕开那层血淋淋的表象呢?就像眼前这名女子一样,难道一定要抹去她的妆容脂粉,去看清那层风光底下的真面目吗?
“人生得意须尽欢,公子,奴家先干为敬!”
女子优雅举杯,晏狄却微微一愣,淡淡赞叹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好诗才!”
那女子却微微一笑,说道:“这可不是奴家做的,是老板做的,还有下一句,公子想听吗?”
又是她?
晏狄来了兴致,笑道:“愿闻其详。”
“人生得意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