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罪人。”
女军官大声叫道:“处长!魏千擅离职守,不战而逃,和你没有关系!”
“你不明白。”
唐宁仰起头,最后一次看向这片布满乌云的天空。透过那低沉的乌云,她似乎看到了自己那多年不见的父母和美丽安详的故乡。
“但我不是懦夫。”
唐宁一夹马腹,策马疾奔,方向与所有人都不同,直直的奔向黑蛮人的方阵!
女军官愣愣的望着自己上司的身影,漫天风雨中,她纤细的背影突然间显得那么的挺拔高大,就像是一杆能撑开天地的标枪,任凭狂风呼啸大雨倾盆,都不能使其弯折。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女军官翻身爬上马背,痛哭着追了上去。其他的军法处官员见了,也一个个拖着被自己人砍伤的身体紧随其后。
那一天,是大华昭乐大帝元年七月初三,南海黑蛮人骤然入境,在黑谷岭和带领南野军回营的魏鹰相遇。千总魏鹰临阵脱逃,三万南野军不战自溃,一路逃亡。除了聪明的逃往西方瀚阳屯卫军处的魏鹰,其他三万人里只有十三个人最后安全返回了南帝城。然而等待着他们的,却也是磨刀霍霍满心仇恨的军法处法官。至于魏鹰,屯卫军的军官接到了李梁的口信,然后毫不迟疑的在全军面前将其杖毙,而魏鹰所依仗的家族,也没能逃脱被流放的命运。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南宛军人都背叛了自己的使命。在这场耻辱的战役中,军法处的军官们表达出了无以伦比的忠诚。一百二十三名军法chù_nǚ军官在阻拦部队逃跑未果的情况下,跟随着她们的长官,孤军冲杀向凶残的黑蛮人阵营。黑蛮人见她们是女人,想要将她们活捉,唐宁誓死拼杀,以区区一女子之力伤敌数十,最终力竭,自刎而死。整个军法第二处全体军官全部战死,无一投降。
在所有人都仓皇逃窜的时候,只有这些向来被嘲笑,被蔑视,被称为南宛军营高级军妓,被称为花瓶和绣花枕头的女人,笔直的冲向了黑蛮人的军阵,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向世人昭示了作为一名女子对这个国家的忠诚。
暴雨终于停歇,干涸的土地开始奋力的吸收水分,连同那些铁红色的鲜血,一同成为了荒草生长的肥料。炙热的阳光在大雨之下洒下来,照耀着每一寸荒芜的原野。无头的士兵们躺在荒野和丛林中,尸体被野兽和虫蚁吞食,只有那些染血的钢刀还在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因为黑蛮人速度太快,几乎是和南野军的斥候兵同时赶到了南野军营。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又再展开,好在关键时刻罗睿队长带着宪兵队阻挡住了黑蛮人的主力部队,才给了大营中部分军官以时间撤退。等到南野军的军官像丧家之犬一样仓皇逃回南帝城的时候,南帝城以南的十万里土地,已经完全沦入黑蛮人的掌控之中了。
这些海那边的彪悍异族一把火烧掉了南野军营,然后开始打家劫舍,将南帝城外所有的小村镇夷为平地。粮食被抢夺,村庄被烧毁,女子被奸污,无头的尸体一排排的挂在村口的大树上,浓浓的黑烟燃烧过后,留下的只是一片地狱般的死寂,躲在地窖下得以幸存的孩子爬出来,坐在焦黑的废墟上无助的失声痛哭,声音沙哑的如同八九十岁的老妪。南帝城的军人们龟缩在城中,每夜都能听到城外百姓们的惨叫声和痛哭声,那些刺耳的声音犹如鬼哭,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的砍在每一位南宛军人的心头。可是他们被打怕了,被吓傻了,在等待上级命令的七天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提议出城营救百姓。虽然,此时此刻在南帝城中的军人数量,多达十六万。
十六万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胞在异族的铁蹄下,化成一座座尸山白骨。
这是大华的悲哀,更是人类文明的悲哀,在凶残的异族撕去了人性的皮囊之后,整个南宛军省都在野兽的利爪下瑟瑟发抖。
就在整个南域都在痛苦中哀嚎的时候,由刘副官带领的前往南岭前线的队伍,还在八千里南岭大山里艰难的跋涉的。
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幸运还是不幸,南野军都已经被人端了老巢,南帝城外十万里山河破碎,而他们仍旧对此事一无所知。有好几次他们甚至和黑蛮人擦肩而过,却谁也没发现对方的存在。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的运气也到此为止了,因为马上他们就要到达南岭前线大营了。而此时的前线大营,已经成为了黑蛮人的驻军基地。
包括伙房大院在内的第一宪兵小队,将要迎来他们军事生涯中最光辉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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