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云烟笑得肚子里肠子都打了结,因她憋得太狠,这时眼边都有了眼泪。
她一手拿帕挡住嘴边扭曲的笑容,一边拿手去拭眼泪,身边坐着的祝慧芳见状,担心地叫了一声,“烟姐姐。”
赖云烟低着头点了下头,这时站在门边侍候的冬雨走近门来,朝祝慧芳一福身,忧心地朝她家小姐看了一眼,朝祝慧芳道,“二少夫人,大少夫人怕是累着了,奴婢先扶大少夫人回房歇息一会。”
“这样也好。”祝慧芳闻言又细声细气地说道了一句,“烟姐姐莫要太气愤了,大哥的心,还是在您这的。”
赖云烟连连点头,真不敢抬脸,怕人看见她满脸满眼的笑意。
这魏大人,怕是再生个白痴,又怕被崔家绑得太死,所以白白送上门来的女人都不敢抱罢。
真是快要笑死她了。
这魏夫人也真是太绝了,为了崔家,在魏瑾泓被各路人马盯住的现在,这种烂糟事都干得出来,生怕她儿子会死得不够惨似的。
弄得赖云烟都对她这婆婆越发欢喜了起来,有她这样义无反顾地拖魏瑾泓的后腿,她何愁无乐趣可消谴?
魏大人什么人都想救,她真是想看看,他这一路走下去,看最终结果是不是真如了他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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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自诩没魏大人那么有能耐,她的胆大,也是建立在谨慎的基础上,一件事如果没有太大的胜算,那么她宁肯不动手。
而人只要有耐性,沉得住气,最后的结果总不会坏到哪里去。
魏瑾泓改变那么多的事,但他能改变的只能是事,他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前世拖他后腿的那些人,这世,他们依旧还是那些人。
他能改变的,只是他们一时的命运罢了,除非他把这些人时时揣裤腰带里不撒手,要不,荒唐人便还是会行荒唐事。
在魏府呆了两日,赖云烟便随托病告假的魏瑾泓回了通县,走之前,魏母拉着赖云烟的手说了好一会话,字字句句都带着关心。
赖云烟带着浅笑应着,乍一看去,婆媳俩真是和睦又亲热。
后面魏景仲带两个儿子出来看到此景,对妻子颔首抚须,赖云烟只轻瞥了一下,就低头笑叹不已。
想来这一世,魏瑾泓最想护住的人便是他这父亲罢。
魏景仲那一生,除了清高看不起人得罪了不少人,但除此之外,他对魏家也好,对妻儿子女也罢,都做到了一家之主之职,后也是怕魏瑾泓被人抓住他这个把柄不放,其死因里,也有五成他自愿赴死的原因。
说来这一世魏瑾泓要护住这些人,也无可厚非,他最不应该做的就是重拉她下地狱。
回去的马车上,遇过一茶楼,楼上筝声悠悠,那不成曲子的音调慢吞吞又懒洋洋,只听到一根弦声,赖云烟便无声地微笑了起来。
她抬头看着垂下的帘子,朝那方向望去,竖起耳朵听着那弦拔动的声音。
犹记当年,他赴京不久身上便银两全无,那日他当了腰间玉佩,买来两斤熟肉半斤酒,盘腿与树下老者对奕,买来的肉被老者身边老狗食尽,酒被老者全入了肚,他在一旁馋得眼睛直发光,又垂首羞涩笑着看着棋局,不敢向那一老一狗开口讨要他买来的酒肉。
她与他之前因兄长的原因有一面之缘,路过见其态好笑不已,招来他的书童,送他一些酒肉,来日,她已住到京郊去了,他徒步来了庄子,在其外便弹了一上午的琴,表了谢意就又背着他的琴,慢吞吞地往京中走。
她便又送了一些供他赶路的干粮。
后来一来一往,两人相熟了,弹琴谈天地,赖云烟从未那般痛快过,也是从他那听了太多天下的貌况,她才有了游尽天下的心。
他们性格甚是相投,她便是露齿大笑,也能得来他赞许的几许笑意,他欲要提刀向贵族,她能费全力在其后为其打点,他尊她敬她,她便倾力护他安危。
许是其间情意太重,他最后以性命相报。
而这一世,只要他长命百岁,安康一生,赖云烟宁愿远远看着他。
马蹄铮铮,筝声渐渐远了,赖云烟收回眼睛,回头与垂首不语的魏瑾泓颇为怀念地道,“他最爱的是琴,不过这筝,他也弹得不差就是。”
魏瑾泓眼皮微跳,依然没有抬眸。
赖云烟说罢,自己都失笑。
她念他之心,重得连在魏瑾泓这个杀他之人的面前,都忍不住说上一二。
“后来你杀了他,”赖云烟眼睛投向魏瑾泓,她慢慢露出笑容,眼泪也随继掉了下来,“你杀了一个愿意为我死的男人,魏大人,那天我就知晓我们之间的仇恨这生生世世都消不了。”
所以,她在之后相助他的政敌,弄死了他的父亲,他在她心里成了完完全全的陌路人,如果以前她还念他是旧人,那日后,她就当他是完全无干系的陌生人了。
这也是她这世哪怕与他合作得益甚多,也不可能如他所愿的原因。
他不对她好,后来也容不了别人对她好。
这样残忍的伪君子,怎就叫她遇上了呢?
说完这话,赖云烟拿帕遮了眼,笑了起来。
到底,还是闻了故人那筝声伤感了,这等魏瑾泓十辈子都听不懂其中之意的话,她怎地就与他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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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瑾泓低头,闻到她悲怆的笑,他的嘴死死地抿着。
他知他们情深意重,但没料想到,只一筝声,她便能凄然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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