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在下半夜的时候隐入了云层,朦胧得和磨砂玻璃似的,地面上光影斑驳,君珂带着幺鸡下了岗子,直奔城中而去。
按说百姓夜间不能入城,但定湖城城门领他老爹前几日才被柳杏林救了性命,君珂称说城中有人急病须得立即入城,城门领便将她放了进去。
君珂的打算是不见纳兰述,私下敲打周桃,让这女人知难而退——她君珂可不是这么好冒充的。
白日里已经叫小厮问过了纳兰述的落脚处,君珂直奔城中远安客栈,脚步轻捷,她最近由柳杏林伐筋洗髓,体质脱胎换骨,看不懂的那本秘笈也拿出来请教过,柳杏林虽然没有学武功,但医术和内家练气本就有共通之处,他略一点拨,君珂便恍然大悟,内功这东西,不入门那是一头雾水,一旦入门,循气导经,立即便觉得简单得很,君珂聪颖好学,身体素质好,又熟悉人体经脉,没多久就已经有了一点内功的底子。
柳杏林说君珂骨骼甚佳,练武虽然迟,但是多年锻炼并没大耽误,何况纳兰述给的那本武学书,还真不是一般东西,君珂练的这股真气,博大恒正,浑厚精锐,非一般内气可比,而且也特别适合她。
这是君珂的运气,也是她待人以诚的福报,她自己不知道,柳杏林耗尽心思的伐筋洗髓,胜过常人半生努力,一旦开启练气之门,学武必将是他人十倍之速。
因此她奔波半夜,也不觉疲累,一路躲过巡夜士兵,直奔客栈后墙,墙不高,爬起来轻轻巧巧,她落地一转头想要呼唤幺鸡,隐约蓝光一闪,幺鸡已经站到她脚下。
君珂瞪着幺鸡——刚才它还在墙那头,怎么一眨眼就在这边了?难道学了景横波的瞬移之术?还有,蓝光?
君珂回想了下刚才眼角瞄到的颜色感觉,似乎就是一种泛银光的淡蓝色,非常奇特,然而此刻脚下的狗就是白狗,比奥妙洗衣粉还白。
想不出究竟,君珂只好丢开一边,四面观察一下,确定客栈上房所在的那栋楼——不用问,以纳兰述那爱享受的性子,肯定住上房。
只是在哪一间呢?
正思索着,吱呀一声,一间房门打开,有个男人醉醺醺出来撒尿,君珂想了想,拎起幺鸡迎了上去。
那男人系着裤子出茅坑,一抬头被人给堵住,那人笑容可掬地问他,“大爷,我是城中翡记成衣坊的,给这客栈的周姑娘送她的新裘衣,请问您知道她住哪间房?嗯,周姑娘就是那个娇小苗条,十六七年纪,眼睛细细长长的姑娘。”
那人一边说一边将手中拎着的“新裘衣”晃了晃,雪白的一大团,看上去像上好的狐皮裘衣。
“那姑娘呀……”好看的女人总是容易被人在意,果然那男人立即道,“楼上靠楼梯那间就是。”末了还打量了一眼那“新裘衣”,赞:“真是好漂亮一块白狐狸皮儿,多少钱?”说着要来翻。
“可别!”君珂赶紧一让,“仔细弄脏了皮子!”
那人讪讪离开,君珂手一松,“新裘衣”自动舒展落地,打个滚,抖抖毛,怨恨地呸一口那不识货的男人——什么狐狸皮儿?你闻仔细了没?品种高贵的尤里·沙利克·阿列克谢耶维奇·波戈洛夫斯基同志,有那股骚狐狸味儿吗?
君珂带了幺鸡往楼上走,坦然敲门。
应门的是红砚,迷迷糊糊揉着眼睛道:“纳兰公子您怎么现在来了……”头一抬惊得“啊”了一声,低呼:“你是谁!”
君珂再次拎起了今晚的万能道具——幺鸡同志。
“幺鸡——”红砚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幺鸡扑过去,给她一个湿淋淋的狗吻。
“我来要回我的背包。”君珂在她耳边轻轻道,红砚倒抽一口气,霍然仰头看君珂,“小姐!你怎么……你怎么变成这样子?”
君珂摸摸脸,怅惘地道:“听过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这句话没?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涨其肌肤、肥其脸蛋、丑其形态、恶其容貌,而后牛逼哄哄,所以令人虎躯一震,个个倒头下拜也——闲话少说,咱们先来处理下形而上学的问题。”
“红砚你在和谁说话……”里屋传来睡意朦胧的呢喃,周桃醒了。
君珂手一抬拦住红砚的回答,当先跨进门去,一边走一边顺手就把扔在案上的背包给收了。
床上的周桃愕然坐起,不明白这丑丫头怎么会闯进来,怒道:“红砚你死了么?怎么让外人进来?还不赶出去!”
红砚双手抱胸,望天,君珂轻快地过去,拂了拂周桃的床沿,才坐下来,跷起二郎腿,笑道:“这里是有人要离开的,不过很可惜,不是我。”
“你——”周桃发觉不对,赶紧穿衣,一边道,“休得无礼!你知道你在……”
“……和谁说话吗?”君珂百无聊赖地叹口气,“拜托,不要这么老套,这台词全中国的观众都听出茧子来了。”
“你放肆!哪来的狂妄女子,就不怕冀北王府的十万王军?!”
“我怕。”君珂慢吞吞地道,“不过骗子更应该怕。”
“你……”
君珂一步上前,左手打开一个纸包,道:“养颜烂肤粉哦,一碰就散哦。”右手啪地弹开一柄蓝汪汪的匕首,笑:“没有毒,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周桃骇然向后一缩,动也不敢动,用眼神向红砚求救,红砚撩了撩眼皮子——好多眼屎,咋啥也看不清?
“骗子,我说。”君珂稳稳坐在周桃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