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侯是开国名将之后,这一代的侯爷尚了安昌长公主,在朝中不领职司,但因为长公主和陛下关系不错,陛下幼年曾得长公主护持,所以武威侯府向来很受朝廷照拂,家门清贵又不涉实职,不牵扯各类党派之争,在京中便显得地位超然,和谁都能走得来,谁也卖几分面子。
这是君珂在出发时,听崇仁宫的护卫们解说给她听的,君珂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心想这关我什么事?
武威侯世子设宴栖虹轩,纳兰君让到的时候,满座宾客都已经在等候,都是京华贵介,最上层的那群人,皇族子弟,公侯世子。一品大员的子弟,都不够资格列席。
满座衣袍锦绣,香气袭人,人人敷面粉白,满身翠饰,乍一看去,没觉得像男子喝酒,倒像姑娘们茶话会。
燕朝立国日久,开国元勋之后多半得享铁杆庄稼,得朝廷丰厚供养,以至于子弟们早已失去前辈们勇武精炼之气,好锦绣,贪脂粉,近年来更是莫名其妙渐渐刮起一股易装癖,在燕京贵族中尤其流行,那些八尺男儿,昂藏汉子,一个个上头油,抹脂粉,描眼穿红,还互相攀比,看谁衣装更花更艳,看谁妆容更巧妙更招眼,由此还衍生出“月容妆”、“花睡妆”、“海棠妆”等种种,奉为经典。
享乐日久,人心怠惰,渐渐便会追逐纸醉金迷,沉迷奢靡逐艳。而日渐庞大的特权阶层队伍,享用着有限的国家资源,朝廷渐渐已觉得不堪重负,贵族阶层的腐朽衰落,同样影响着拱卫皇城的东西两路大营,京畿大军多年没有战事,战力日减还在其次,吃空额,掠民生,将官嬉乐,士兵怠慢。而在皇朝的各个边境,坐拥重兵的藩王们,却因为连连和边境各国作战,战力彪悍,军备日强,早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这是纳兰君让一直忧心的局势,他这些年,也一直在暗中布置,试图改革。然而贵族根系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别看平日散漫无事,一旦触及他们根本利益,整个集团就会立即抱团,拼死反击。如此势力根深,盘踞多年,牵连整个朝局,谁能轻易掀动而不伤根本?
除非将藩王势力收归国有,但这同样也是火中取栗的艰难活计……
纳兰君让的思绪一闪而过,微微垂脸,掩了皱眉的表情入座——他一向讨厌燕京贵族这种不男不女的装束风气,所以从不参与他们的游乐,今天完全是听武威世子说找到神眼女子,才纡尊降贵忍受一番。
皇太孙地位尊贵,自然是首座,众人按序入座,目光都忍不住好奇地在君珂身上溜啊溜——传闻里皇太孙不近女色,崇仁宫连个丫鬟都没有,说是女主人入宫再配丫鬟,今儿身边怎么多了个丫头?
等君珂满脸不情愿地站着纳兰君让身侧,众人眼色更怪异——皇太孙从不让人近他三尺之内,亲近护卫也不允许,这丫头怎么站这么近?
君珂早已将众人脸色看在眼底,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误会产生了,抬起手,随意拢拢头发,胳膊上锁链清脆地一响,众人脸色立即又变了变,看向纳兰君让的眼神趋向诡异——什么皇太孙不近女色?看不出来原来好的是这一口!
纳兰君让岿然不动,他人误解又如何?再怎么误解,不也不敢开口?不也得俯伏他脚下尘埃?这世间,绝对权力就是正确的道理,无须置辩。
只是心中忽然一动,觉得当着这许多人面,确实也不该再像在崇仁宫内一样,给这丫头太多面子,冷冷道:“你站开些。”
君珂挑挑眉,站开了些——你有病咧,刚才不是你用眼神示意我站近些的?
纳兰君让坐定,便先询问武威侯世子冯哲,“你所说的我要寻的人,现在何处?”
冯哲怔了怔,打了个哈哈,心想这要怎么回答?说实在他也不知道人在哪里啊。
当然故意欺瞒皇太孙他是万万不敢的,主要前阵子他和人打赌,赌谁能请到从不赴宴的皇太孙,赌金是西门水袖坊头牌舞娘柳咬咬,别的也罢了,柳咬咬天姿国色,腰肢柔软如绵,偏偏性情高傲,一个舞娘,给钱都不给你睡,燕京子弟自谓都是高贵fēng_liú人士,不提倡强买硬要,他肖想柳咬咬,却用尽手段不得佳人假以辞色,正急躁得要命,这个赌注如何不看重?但是如何请皇太孙,这难度只怕也不下于让柳咬咬自荐枕席,冯哲正在焦虑,忽然便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冀北睿郡王写来的,武威侯府和冀北交情一向不错,因为安昌长公主是成王妃的闺蜜。睿郡王在信中传授了请到皇太孙的妙计,并告诉他,人不用愁,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冯哲眼角对外面瞟了瞟,哪有纳兰述的影子,心中暗骂这小子不靠谱,到现在都不带人来,怎么向皇太孙交代?
没办法,只好先故作神秘,冯哲哈哈一笑,对纳兰君让躬躬身,“殿下,莫急,莫急,高人出场,总是要放在后面点以示尊重的,咱们先玩点别的,如何?”
纳兰君让掠眉,不置可否,皇祖父对这神眼奇人分外看重,他愿意给那女人一点面子。
其余人也听见两人对话,有人便笑道:“前不久听说陛下在找境内一名眼力通神的女子,整个燕京贵族都在议论,这谁呀,好大本事,竟然惊动天听。”
“我倒听说定湖那边有个女神医号称神眼的,不过等我府里派人去,说是人已经离开,不知去向何处。”有人叹息,“想要找到人博陛下一乐而不可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