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斗静静地看着温达兴拷问。自己麾下军士对清兵的暴虐,他一向放任不管。他的军队训练严酷,军纪森严,其实军士内心都积压着一股戾气。
王斗对骚扰大明百姓的军纪处罚极严,相关的斩首与军棍条例密密麻麻。军士心中那股戾气总要宣泄,他们发泄到鞑子身上,总比发泄到大明百姓身上好。
军纪条例中,对军功与缴获的规定极多,但却没有规定军士折磨或暴打鞑子该如何处理,所以这个事情不归镇抚官迟大成管。看着场中动静,钟调阳不动声色,李光衡与赵瑄早己走开,韩仲与温方亮二人则相视而笑。
温达兴将三个清兵俘虏分开,用流利的满语审问后,又将他们的口供相互印证,最后满意地将一份情报恭敬递到王斗面前。
王斗看了半响,一挥手:“把总以上的将官,厅中议事。”
……
当日傍晚,通州,运河西岸。
似乎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清军营帐,纯白黑龙旗号。白色镶红旗号,纯红黄龙旗号,红色镶白旗号……各旗帜密密麻麻,迎风飘舞。广达百里的营地中,尽是清军正白旗,镶白旗,正红旗,镶红旗等八旗大军。
在清兵密密麻麻的营帐中,有一个格外巨大的营盘,其中这里有多个火炎金顶的豪华大帐,大帐前,有几杆巨大的织金龙纛。周边护卫的,尽是旗中精锐的巴牙喇营战士。
一个大帐中,满帐都是身着鎏金盔甲的清将,先前这里传出一阵愤怒的呼喝,该处营盘外面,还挂着几十个血淋淋的人头,观其辫发,却尽是清军中的首级。
大帐上首,坐着一个年不到三十的清将,他看着下首暴跳如雷的镶红旗旗主杜度,心下暗暗一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身旁左侧的扬武大将军岳托一眼,这个年约四十的中年将领同样不动声色。
这清将不由暗骂了声:“老狐狸。”
这清将正是此次入关的奉命大将军多尔衮,他奉皇太极之令,与扬武大将军岳托分统左右两翼大军,发动了第二次入口之战。多尔衮自董家口破墙而入。岳托自密云墙子岭毁墙而入,于崇祯十一年的十月间,两翼兵会于通州河西。
此时多尔衮却是正白旗的旗主,他左翼大军的副手,却是镶白旗的旗主,他的弟弟多铎。
原本二人是正黄旗与镶黄旗的旗主,不过皇太极以正白旗旗主之身抢得八旗后,为了巩固地位,便将自己的正白旗改名为正黄旗,原来多尔衮的正黄旗改名为正白旗。又将儿子豪格的镶白旗改名为镶黄旗,原来多铎的镶黄旗改名为镶白旗。
皇太极虽对新的正白旗与镶白旗极力折腾,不过多尔衮与多铎两白旗的实力还是雄厚,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合起来的势力,在八旗中排在第二位。此次皇太极令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让他领军入寇大明,未免没有削弱多尔衮、多铎兄弟实力的念头想法。
大帐xian起,两个巴牙喇兵夹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进来,摔在大帐内厚厚的地毯之上,那人挣扎地抬起头来,却是在石桥上那个吃了败仗的甲喇章京。
他是镶红旗的兵马。败逃回来后,旗主杜度好一阵暴跳,当下将那原来攻打石桥的两队逃兵,尽数斩首示众。该甲喇章京也被好一阵鞭打,差点断了气。
此时杜度对甲喇章京好一阵喝斥:“祜达,你真是丢尽了我大清国镶红旗的脸面,你领六百大军,遇到明国区区数百守军,逃回来的竟不到四百?如此无用的奴才,我要将你军法处置。”
那甲喇章京魂不附体,只是一个劲的哀求:“那些明人火铳犀利,又诡计多端,那石桥之地,奴才的兵力展不开,他们又多设伏兵……这,奴才都是非战之罪啊。”
他放声嚎哭。
上首的扬武大将军岳托忽然咳嗽一声:“好了,杜将军,大军出征,正值我大清用人之即,就让祜达这奴才戴罪立功。”
岳托为正红旗旗主,他的副手杜度领镶红旗,二人统带入寇的右翼大军,这甲喇章京平日也算作战勇猛,砍了他的脑袋,损失的是两红旗的力量,岳托便出言开腔。
杜度其实也不想杀这甲喇章京祜达,正好有岳托的求情,他便趁机下台,恨恨地踹了那甲喇章京一脚。咆哮道:“滚出去。”
那甲喇章京祜达,正要连滚带爬的出去。
崇祯九年曾与王斗交过手的饶余贝勒阿巴泰静静坐在下首,他神情一动,道:“慢着。”
帐中各人神情各异,都是看向阿巴泰,杜度脸色有些难看,自己这个镶红旗旗主都放过祜达了,难道阿巴泰一个镶白旗下的贝勒,却要穷追到底不成?
阿巴泰从位上起身,沉重的鎏金盔甲穿在他身上,更显他的身躯魁伟,他沉声问那甲喇章京祜达:“你说明人守军火铳犀利?”
那甲喇章京祜达不知道阿巴泰的意思,心下惴惴不安,只是眼巴巴地连连点头。
阿巴泰又追问了几句,从明军战法装备等,都是细细询问,最后他问道:“那明军石桥烟墩上,可有打着王字的旗号?”
那甲喇章京祜达道:“回饶余贝勒的话,奴才是有看到。”
阿巴泰沉声道:“原来是那明将王斗所部,怪不得。”
坐于大帐左侧的镶白旗旗主多铎笑道:“原来是崇德元年与饶余贝勒交过手的明将王斗,怪不得贝勒爷记忆犹新,一听那明军的战法,就知道是明将所部。”
帐内各人都是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