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日,在杨文岳的催促下,丁启睿檄传各官各将,在开封城督师行辕内召开第七次会议,此时他捻着长须,微微仰起面孔,以一种不动声色的姿态坐着,极力保持督师的优容体统,其实内心头疼无比。
方才议事大堂内种种或粗俗或暴怒的声音还在堂内回荡,却是虎大威、姜名武人等与左良玉等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但丁启睿只能坐着,间中劝说几句。
他虽为督师,其实没什么权力,也似乎没有一个武人将他丁启睿放在眼里,督师之位,已成为笑话。
丁启睿除了暗暗恼怒现在的武人跋扈,个个桀骜不驯,也只能温言相劝,别的就没有办法了。
他缓缓看着各人,左首第一位的,当然是保定总督杨文岳,然后是河南巡抚高名衡、巡按苏京、左布政梁炳,守道苏壮,监军道郭载駷,知府吴士讲等人,这些文官,个个都是紧锁眉头。
坐在右首的,以保定总兵虎大威为尊,然后是平贼镇总兵左良玉,河南总兵陈永福,援剿总兵杨德政、方国安人等,余者各人部将,或开封都司张武锐、任珍、苏见乐等人只站后排。
不过原通镇骁骑左营副总兵,此时保定镇督标中军都督佥事姜名武也居位中,姜名武颇为骁勇,对刚才左良玉等人的阴阳怪气颇看不顺眼,出言喝斥,双方吵得差点打起来。
虎大威当然是帮助姜名武,此时他的中军亲将虎子臣站在身后,就与左良玉副将王允成、其子左梦庚怒目而视,双方一干亲将皆是剑拔弩张。
陈永福劝说双方和气,杨德政与方国安也是和着稀泥,不过二人明里暗里,还是朝向左良玉为多。
早前二镇被流贼伏击数次。麾下皆是兵马大失,只得胁裹些流民饥兵充数,反观左良玉在上蔡大败流贼。收兵数万,声威越振。
加上左良玉处事很合他们胃口。别的不说,杀良冒功这方面,双方就颇有共同语言,再观虎大威等顽固不化,二人自然极力向左良玉靠拢,隐隐结为同盟。
各镇不合,众文臣头痛。但仗又要靠他们打,早前各总兵争吵时,杨文岳自然加入劝说之列,他记挂流贼越发逼近。又苦口婆心对左良玉相劝。
他那带着四川南充口音的官话在堂内回荡:“大将军威镇海内,国家宠渥优隆,今大贼临汴,危在旦夕,倘若坐观。流贼陷汴,大将军何以谢朝廷?”
杨文岳伸出的手指还带着颤抖,表示他内心的痛楚,见杨文岳以大义相激,左良玉只淡淡道:“官兵单弱。贼兵锋锐,若仓遽出城一战,恐有所失,则汴京无所依恃,本镇之意,也是稳重起见!”
杨德政与方国安也是连声附合,杨德政更道:“左镇所言极是,我等屯兵坚城,相机剿贼,总比仓促出战好,此为上上之策!”
看着三人,姜名武只是冷笑,杨文岳又再苦劝,摆事实讲道理。
左良玉沉吟不语,他抚摸自己华贵的貉子皮厚绒披风,似有所动,杨文岳大喜,更着力实劝,堂内众文官一样加入劝说,左良玉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
其实这几天他反复思考,觉得杨文岳的方略也不错,官兵众号四十万,虽然没有,但十几万还是有的,这些兵马虽不敢说就能大败流贼,但至少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若是胜了……
考虑来考虑去,他一样心动了,之所以迟迟不答应,只是摆着姿态,端着架子罢了。
而且朝廷的一万杆鸟铳,很大部分是分配到他的营中,买铳的钱还没花费多少,这些铳左良玉可谓爱不释手,虽然对王斗痛恨,但不可否认,他造的武器还是非常不错的。
出于成本的考虑,左良玉很少在军中大规模装备火器,但若有便宜又精良的火器供应,他自然不会拒绝。
加之堂内从督师到总督到当地巡抚,都给足了他面子,左良玉脸上光鲜无比,最后他终于松口,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立时堂内一片欢喜,只有左良玉心中暗暗不屑,什么督师总督,老子有兵才是一切。
见左良玉终于还是断然答应,不再畏怯避战,姜名武脸上浮起不好意思的神情,他虽然诗书从戎,武进士出身,但却是恩怨分明,性格豪爽之人,只觉先前误会了左良玉,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起身情辞恳挚的向左良玉道歉:“末将先前不恭,还请左镇责罚!”
左良玉一撩自己华贵的厚绒貉子皮披风,他抢上一步,抬起姜名武的双臂,语气严厉,断喝道:“我扬兄,难道你以为本镇是如此小鸡肚肠之人?”
他目光威严,神情诚恳:“先前纷争,各镇也只是军略不合罢了,然都是对事不对人,一片公心,只为大明朝廷,这非是私人恩怨,意气相争,我扬兄何必如此?”
“好!”
“左镇说得好!”
堂内各官将纷纷喝彩,杨文岳哈哈大笑,见劝说动了左良玉,内心也有一丝得意,虎大威与陈永福相视而笑,均觉左良玉这人虽不对付,但大关节上还是站得住的。
丁启睿也非常欢喜,各镇众志成城,上下一心,此战定能大败流贼,他大声道:“吾等尽忠于危急之秋,一段肝肠,当与河山不朽!”
接下来一团和气,丁启睿与杨文岳你一句我一句,然后众将偶尔插点嘴,将方略一一授定,决定尽出精锐,在朱仙镇一带与流贼拼个你死我活,丁启睿更是起身下位,向众人深深作揖:“事关皇明兴废,国朝安危,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