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太太仍是不肯下来。她只是言她无事,可以继续为饥民们施粥。”
韩朝来到王斗身旁低声道。
在饥民的周边,一队队的舜乡军巡逻着,王斗也是在一干军官们的簇拥下看着场中的情形。
眼前的场景是典型的明末乱世图,触目惊心,舜乡堡四周的平地上,是一堆堆胡乱撘建的破旧窝棚,这破旧窝棚,在堡下好大的一片。里面居住的,都是衣衫破旧,四肢干瘦的灾民们,每人都是枯黄的脸颊,肮脏的身躯,绝望的眼神。
窝棚之间,到处是垃圾与排泄物,臭味令人作呕。许多刚得到消息,从外地勉强赶到的饥民们己是奄奄一息,只是无力地趴在地上,等待着自己的救济。失去父母的孤儿,或是无力地行走着,或是呆坐在地上。她们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在这种窝棚之间,每到晚上,曾流行着各样罪恶的交易。强者凌弱,抢夺财物,孩童**被拐买,一个粗黑的馒头,就可以换去一个女子的贞节,大姑娘白送人都不要,一切都是为了活命。
为了改变这种状况,从二十日起,王斗派出三队一百多人的舜乡军出堡维持秩序,让饥民们定点撘建窝棚,定点建立茅厕,让他们尽量同村同族居住在一起,并任用一些乡老维持秩序,还让堡内的几个书吏出堡统计人口,又组织一些妇女出堡收容孤儿**。
这些舜乡军在周边巡逻着,看这些军士雄赳赳气昂昂,英气十足,身上没有丝毫痞气,与别地明军大为不同,看他们样子,很多流民青壮都是羡慕,余者则是畏惧地看着。
这几天中,舜乡军曾当场格杀了几个抢掠财物,奸污妇女的无赖之辈,让舜乡堡下的犯罪事件大大减少。
在粥厂的另一边。一些气色较好,体力有所恢复的饥民们,己经集中在令吏冯大昌几个书吏的桌前,在冯大昌等人为他们登记后,他们将被转到舜乡堡各地安置,以工代赈。
这些人将得到更好的待遇,比如吃上米饭,清洁后换上干净的衣裳,有了更好的住所等,舜乡堡还将给他们发下军户帖,让他们成为舜乡堡的军户。
有了救济与期望,原先舜乡堡下有些骚动的饥民都是人心安定下来,到了午时,众人又是排队上前领粥。他们很多都集中在谢秀娘与钟氏的锅前,想看看在饥民中流传的,那慈悲心肠的防守夫人与老太太是个什么样子。
王斗远远看去,谢秀娘己经忙了一个多时辰,仍是微笑地为饥民们施粥,一个个饥民从她手上接过粥后,都是千恩万谢地离开,王斗叹了口气。道:“她说无事,就让她继续施粥。”
韩朝点了点头,站到了王斗的身后去。
在一片坐着喝粥的饥民中,忽然有一老者站了出来,老者须眉皓然,他头上顶着一个“恩深德厚”的牌子,他站到人群中大声道:“受人点水之恩,当有涌泉之报。吾辈受舜堡诸大人养活,何以补报?今后各安生理,毋作非为。”
他慷慨而歌,歌声悲切,歌之三阕,数千人莫不泣下。
王斗也是胸中一酸,众人皆是潸然泪下。
……
“苍天无情,民生多艰,吾辈饱读圣贤书,却不如一个武人,惭愧啊惭愧!”
在饥民的周边,此时正远远的站着几个儒生。为首一名男子,年近五十,戴着四方平定巾,穿着一身的直裰儒衫,虽是沉旧,却浆洗得十分干净,三络长须,脸容清隽,老者歌声传来,他双目含泪,只是仰天长叹。
在他身旁。站着两个中年男子,皆是四十上下,听着悲歌,也是动容。
其中一人叹道:“确实,一个州城,富户众多,却没有几人出来施粥,倒是舜乡堡,一个乡野僻所,反而活民无数,我等确是惭愧!”
“看舜堡下的饥民之众,怕是州境当地的灾民都云集于此了。”
另一个中年儒生道:“符先生,江先生,你们又何必自责,这些时日我等奔波劳苦有目共睹,学生无愧于心。”
这几人正是保安州儒学学正符名启,还有两位训导江宏生与黄日光,自三月起饥民云集于州城来,符名启发动了儒学的学生们,只是在城内奔波,呼吁官府富户在城外设立粥厂,不过成果寥寥,反倒是舜乡堡。救济了无数的灾民,消息传出后,人人惊讶,各种议论都有。
符名启也是心下好奇,不知道那舜乡堡防守官王斗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敢做出这样的决定。要知道,那舜乡堡在众人心目中,只是区区一个贫困的千户所,那王斗哪来的这种魄力与财力?
这些时间,为了筹备救灾钱粮,符名启可是遭受了无数的白眼。那桑干里李家本为保安州富户,家内良田无数,在州城内还有众多的米铺,李家家主李继臣还是生员,不过在符名启找到李继臣后,李继臣却以家口众多,自己力有不逮给于断然的拒绝。连饱读圣贤书的秀才都是这种态度,那些少读书的商贾之辈更是一毛不拔,所以符名启奔波良久,收获寥寥。
听说了舜乡堡的消息后,加上符名启也想知道灾民的情况,他便带了自己在儒学上的两个好友,训导江宏生与黄日光前来舜乡堡察看。几人一路而来,在路上,又听说了五堡的防守官杨志昌,不但驱赶了自己堡下的灾民,更纵兵抢掠,抢夺了饥民身上的最后一丝财物,几人心下更是愤恨。
不过进入舜乡堡地界后,几人却惊讶地发现该地秩序井然,保安州各地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