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筝垂了眼睑,继续忙着手边的事,“要那么久?去办什么事?”
“四处转转,看看民风。把五百精兵送去哪里,分散在几支军队中。”
“那——”顾云筝侧目看他,“我陪你去方便么?”
霍天北笑意温缓漾开来,“自然。”
“回房等着,”顾云筝把他往外推,“饭菜一会儿就好了。”
霍天北笑着回房。
第二日一大早,顾云筝吩咐丫鬟帮她手势行囊,让春桃随行。霍天北让她们辰时动身,他去总督府还有些事。
顾云筝去了厨房,让青杏传话给顾衡:寻找云家侥幸逃生之人。
这是任何人都不敢承诺期限的事,青杏道:“茫茫人海中寻找,如同大海捞针,且不一定有结果,夫人要等的时日长远。”
“我可以等。”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随后,她去熠航房里,说了要与霍天北出门的事。熠航撅着小嘴儿嘀咕道:“又要跑出去?这次要几天?”
“十天。十天后一定回来。”
“说话算数?”
“算数。”
“那好吧,你们去吧。”熠航大度地摆摆小手。这段日子,他有郁江南与章嫣陪着,而霍天北夫妻两个陪他的时间却有限,自然也就不是太介意他们离府。
顾云筝笑着回了房里,到了辰时准时动身。
就在走出院门时,祁安过来了,双手递给顾云筝一份信件。
顾云筝接到手里,收入袖中。
祁安微声叮嘱一句:“夫人,宫里来的信件,您要尽快看。”
“是么?”顾云筝神色微凝,随后点头,对春桃道,“我回房一趟,你们先去前面等我。”语毕,回到房里,将信件取出来凝神细看。
是云凝写给她的书信,不过寥寥几句:
近日常在御书房行走,看到诸多绝密信函,确信当初害云家满门的罪魁祸首是霍天北。得知后每每夜不能寐,为你的恩情,今时已不知该何去何从。夫人若是明大义,杀奸贼,当不胜感激;若是心存疑虑,请速来京城验看铁证。
顾云筝如遭雷击,心沉到了谷底,反反复复将信件看了又看,不愿相信。
怎么可能呢?
不能相信。
她甚至怀疑信件是别人仿造的,可字里行间的语气是不能够模仿的,这就是云凝的亲笔信。
忽然间茫然不知所措。
该怎么做?
行程已定,在此时阻止或是称病不去,霍天北一定会追究缘由。
还是要去。
她将书信收起来,又觉得不妥,索性烧掉,梦游一般出了房门。
青杏迎上来,担心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没事。”顾云筝摆一摆手,之后回过神来,“你也去,也跟我出门。快去收拾东西。”
“是。”
离府后,霍天北策马走在马车旁边,赶路也不得闲,听幕僚说着公务。
乘坐马车的顾云筝窝在软榻上,闭目思索。
她遇到了生平最棘手的问题。
也怀疑云凝是无中生有,又很快否定。云凝就是有心要借她的手除掉霍天北,也不该选在这种时候——祁连城还未离开西域。霍天北若是得知此事,第一个要杀掉的就是祁连城,使得云凝失去最得力的助手。
她只愿意相信是云凝弄错了,因为他说过,他与云家惨案无关。
到底是谁在骗她?
偏偏又不能与他提及这件事,一旦询问,他就会想到云凝,两人就此敌对。
如果是真的呢?她真的不愿意去面对这个问题。如果是真的,她真就要与他同生共死了——杀了他,生涯也再无意义,不如陪他同赴黄泉。
眼下最该做的是去京城,去看看云凝所说的铁证。
午间,她下车去,吩咐青杏几句。
绥安是西域三省最贫瘠的地方,趋近时便会觉得地段越来越荒凉,人烟越来越稀少。
时近黄昏,一行人到了一个小镇。随行的五百军兵在小镇外安营扎寨。
霍天北带着徐默去小镇上转了转,回到留宿的小客栈,恰逢顾云筝去附近游转回来。
“无事可做,就在附近走了走。”她挂着微笑解释。
进到房里,有人奉上酒菜。
顾云筝吩咐人退下,起身执壶在手,拿过他手边的酒杯,半是玩笑地道:“妾身服侍侯爷一回。”
霍天北笑问:“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是应当的么?”顾云筝将酒杯送到他手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喝着看,点到为止。”
“好。”
她喝得慢一些,一杯酒能陪他三杯。她喝完三杯酒,两个人同时将杯子推到一旁。
饭后,看了好一会儿的书,两人洗漱之后歇下。顾云筝将两杯水放到牀头的小柜子上。
沉默一会儿,顾云筝撑肘拿过一杯水,喝了一口,又问他:“你喝不喝?别半夜折腾人。”说着话,已将另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霍天北一笑,喝了两口,“你这么一说,不渴也要喝了。”
顾云筝将杯子放回原处,熄了灯,回身躺下。
“怎么觉得你有心事?”
“哪有。”顾云筝答道,“有些不妥当,总觉得乏得厉害。”
“那就早些睡,明日还不舒服,就找个大夫看看。”
“嗯。”
室内安静下来,呼吸的声响都被放大几倍。
顾云筝翻了个身,背对着霍天北,在黑暗之中睁着眼睛,静静等待。
等待的滋味最是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