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知府问师爷说:“姓贾的真这么说了?”
“千真万确,你见过老丁那个人,木讷得跟块榆木疙瘩差不多,从来不说谎。”
刘知府听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师爷接着往下唠叨:“要说还是人家这背后有靠山的做事没那么多计较,照理说贾知县查封性海寺,查封的财物和银两应该充公才行,可是老丁说,贾知县竟然把巨成和尚的账本给烧了,银子也都揣进了自己的腰包,这他娘的不是贪污吗?还有蒋捕头,明明已经入了大狱了,可是老丁隔三差五总在街上碰到他。真不成个体统,连王法都没了!”
刘知府听到这里,立刻释然了。他冲着师爷说:“师爷,你这次临城之行,收获还真是不小,你立大功了。有了这些,我就可以再教训教训姓贾的这个王八犊子了。”
师爷听刘知府这么说,又紧着劝了一句:“刘大人还是尽量与贾知县好好相处吧,人家是巡抚大人的女婿,可招惹不得。”他接下来说的一句话,激起了刘知府的满肚子怒火,师爷说:“如今的贾知县志得意满,春风得意,他在县衙里已经放出话来,用不了半年他就能升任东昌府知府,巡抚大人早晚得把姓刘的蠢猪赶下台。到时候他就光明正大地取而代之了。”
刘知府气得牙根疼,他先是破开大骂贾知县,骂够了又转身给了师爷一记耳光:“你他娘的嘴就是欠,传话哪有传骂人的话的。”
师爷挨了一巴掌,也知道说漏了嘴,刘知府不耐烦地挥着手让他滚出去,他才捂着腮帮子,臊眉耷眼地退出去了。
去京城的官差好几天还没有回来,这几天添乱的人却一拨接一拨地打发不完,东昌府下属的几个县衙不断来报告说他们那里有人被割了辫子,有的人已经被抓住,请示刘知府是把割辫子的押解到府衙来还是直接送到省城去。
刘知府很不耐烦地把来人都打发走了,敷衍着让他们先把割辫子的人押在各个的县衙,过几天再听候他的处理。
就这么心急火燎地挨到去京城的官差回来。
第四天,官差日夜兼程地从京城回来了,他还带回来梁六爷写刘知府的信。听说官差回来了,刘知府悬着的心落了地,官差把信递给他,他如同捞到根救命稻草一样,匆匆忙忙地撕开。他性子太急,撕得太猛,把信封里面得信都给扯破了。
刘知府兴奋地把信纸展开一看,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看见上面的字写得乱糟糟得跟横行的螃蟹差不多,底下也没有落款。刘知府记的梁六爷写得一手的好字,但是这纸上的字压根就不是梁六爷的字迹。而且,梁六爷在常尚书跟前听差,谨小慎微,不可能写信连个落款也没有呀?
他疑惑地抬头问了问官差:“你到京城确实见到梁六爷了?”
听刘知府这么问,官差有些惊讶,他抬头看了知府一眼,然后说:“当然见到了,上次我陪着大人您进京的时候去过梁六爷的家。我去的时候,梁六爷正在家歇着呢。”
“哦。”刘知府不置可否。
官差接着说:“这梁六爷真是奇怪。我到他府上的时候,人还很精神。我把您老给他的信呈给他以后,您猜怎么着?这位梁六爷看您老的信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浑身哆嗦,脸变得焦黄,嘴角沁出来白沫子,然后一个劲地嚷嚷着喊冷。我吓了一跳,身上要去搀扶他,他却挥挥手让我躲远点。后来他府上的丫头从屋里取出来厚衣服,给他穿上,可是他还说冷。直到那个丫头给他抱来羊皮袄套上,再给他戴上狗皮帽子,最后又吩咐丫头给他点着热气腾腾的火炉子,他才嚷嚷着说舒服点了。”
“京城很冷吗?”刘知府疑惑地问。
“一点也不冷,京城比咱们东昌还热,热得就跟火炉子一样。我在他府上,穿件短袖褂子都通身是汗。大人,不瞒您说,看梁六爷穿成那副德行,我都替他浑身难受。过了好一阵子,梁六爷才缓了过来,他告诉我说他从小就得了癫痫病。”
“哦,原来如此。”刘知府听到停顿了一下,然接着说:“你是亲眼看着他写的这封信?”
“是的。梁六爷犯了癫痫,冷得浑身哆嗦。好不容易等他好了些,他便接着看您老写给他的信。他看完信以后,吩咐我替他研磨,说准备给您老写回信。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把墨研好以后,他正要提笔写信的时候,突然右手哆嗦成一团,根本提不起笔来。他连声抱怨,最后只能用左手写字。还一个劲吩咐我到时候告诉您老一声,说字迹潦草,会给您老读信添不少麻烦。”
刘知县不吭声了,他把书信展开,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地把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梁六爷很生气,他埋怨刘知府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实在让他失望。接着他调门一转,说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囤,既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自乱阵脚。
巡抚大人刚到山东,人生地不熟,初来乍到,难免会烧上三把火,但是三把火过去以后,凡事都应承好,别冒犯他就是了。
梁六爷还叮嘱刘知府,这官场最忌讳的把事情说开,这阵子最好少招惹福汉,也不要去省城跟他见面。如果哪天福汉到了东昌很多事就好说了,首先好好伺候着,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刘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