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门口,倒是热热闹闹围了一圈人,里头正唱到送夫远行呢。她来得合适,正赶上一个小高潮呢。眉娘唱得动情,里头是轰然叫好声。沈寄交代刘準,“让人看看周围。”
“是。”
小权儿小声问:“大嫂,为何?”
“眉娘的男人既然投了高门,又是新科进士,肯定不想名声有损。眉娘此时无事,不过是因为她没出窅然楼。不过是因为你大哥是三品朝官。”
“可是,已经传开了啊。”小权儿看着楼下更甚往日的热闹场景说道。
“总要尽可能的扑灭吧。”眉娘怕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把这一场当成了绝唱,字字泣血,声声含泪,这才唱得比往日更动听。
楼下终于唱完,别人的血泪也不过是那些客人一场笑谈。
“大嫂,那男人真不是东西!”
小权儿从前听过前半场,今儿听了后半场,倒是把整个故事都串起来了。原本是小村里两小无猜的孩童,少年开蒙入学,少女在家随母亲纺纱织布。及至长成,由家人做主配了夫妻。考科举是个烧钱的事儿,家中一穷二白,那女子无奈卖唱为生,供养夫婿束脩笔墨的花费以及三次上京赶考的花销。之前两次没考上,倒是很快就回去了。这回考上了,便没回去。
眉娘很快被带来,沈寄指指凳子,“坐吧,先喝杯水。”
“谢夫人!”
“我且问你,为何会到窅然楼自荐?”
“民妇心羡夫人,所以才会到窅然楼。”
这个理由倒值得相信。
“你可知,今夜之事,你给我府上惹了很大的麻烦?”那男人不过是个新科进士,不足为惧。但他的新泰山,却是新帝的宠臣,户部尚书。此事自然会令尚书大人被同僚和市井笑话。一个不好便会认为是魏楹故意寻了这么个人来跟自己不对付。魏楹如今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皇帝核心的那一个官员圈子他被排挤出去了,偷偷心向安王的圈子应他数次不识抬举也不待见他,至于他原本处的清流圈子之前他没为座师求情如今也视他如仇。他现在就是当着一个闲差,几乎受到满朝人的排挤。而新人和他也没有什么交叉的地方,谁会上赶着去结交坐冷板凳的人。这几个月,他出去应酬的次数是屈指可数。
人家是宠臣,还是高高在上的尚书大人,他是不受待见的,很容易吃亏。平日里再小心谨慎,可还是怕人刻意找茬。之前皇帝虽然叫魏楹坐冷板凳,却也没有故意找他茬。他这几个月的闲差当得还算顺心,过年的时候还受过贵人们几句夸奖。
如今添上这件事,对魏楹的处境可谓是百上加斤。只是,得罪已经得罪了,而且沈寄也做不出把这可怜被负被弃的女子推出去给人家出气把自家撇清的事来。再说这也没什么用。
“你日后有何打算?”
眉娘刚进来时还有豁出去唱了一场大骂负心汉的激昂,可此时脸上却只剩下疲惫和茫然,“民妇不知道。”
沈寄捏捏鼻梁,“你可还想再继续唱《千里寻夫》?”
眉娘苦涩的笑道:“不寻了,今晚之后人家也不会再由得民妇再唱。”她一走出这道门,会发生什么事不好讲。红尘里打滚这么多年,她也不是全然无知。只可惜,即便如此依然一直被那负心汉的甜言蜜语所欺骗。